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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很快就下定了,婚期也订下来了。

王红叶就对着人家可好了,这不是夏天呢,周末就喊着小宁带着人来家里吃饭,“问问喜欢吃什么,我给做,不用客气,我就喜欢你们告诉我吃什么,我做就是了。”

小宁就下班了带着一起回来打算,小帅听见了,卡巴眼就跟王红叶说了,“我要吃排骨。”

“行。”

王红叶你别看人家家庭主妇,早些年做饭敷敷衍衍的,不是很好吃,糊弄着过日子,但是这些年不一样了,人家做饭可好吃了。

“我尝尝味道,琢磨琢磨就会了,我给做的牛羊肉啊,一点膻味也没有的,都爱吃。”

那羊肉饺子,牛肉饺子啊,做的那个馅儿是真香啊,家里西爱是真的能干饺子啊。

“你多吃点啊,你爱吃饺子吗?”

那姑娘看王红叶一眼,哪里有爱吃不爱吃的,都挺好吃的,“行。”

话不是很多。

王红叶就说了,“那等着给你包饺子吃,黄瓜肉的,好吃呢,西爱也爱吃。”

“黄瓜能包饺子?”

“能,大家都觉得不好吃,那夏天黄瓜不是多,老黄瓜不吃也浪费了,我就去买回来,给包饺子吃,味道可好,改天包了给你吃,等着小宁喊你来家里吃饭啊,你就来吃,别客气,都是一家人了。”

等着没多久就结婚了,这就是正儿八经的一家人。

那人家看西爱,一顿饭的功夫,看着她吃这个吃那个的,回家就跟自己妈说了,“家里小姑子,一顿饭的功夫,光吃饭了。”

“人家那是话不多。”

“也不是,跟我说话少,有时候去了一句话也没有,就是去的时候一句,走的时候一句。”

来的时候问个好,走的时候挥挥手。

别的时候说话什么的,但凡是家里人跟她开口的,西爱就都不吭声,不说话。

去婆家去了,当然是什么话都回来说呢,自己也没个心思,就说说呗,看看这情况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娘家妈想了想,“你跟人家好好处,听你意思是家里爱吃饺子是吧,你等着我包点粽子,你带着去给家里人尝尝看,问问爱吃什么样子的粽子,我给包进去。”

你看,日子不就是这样的,你们家里爱吃饺子,拿着给我闺女吃,这是好的,两家子相处当亲家,不就是你对着我好,我对着你心眼也好,大家就尽力的,一个劲的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

等再去吃饺子的时候呢,就问了,“我妈包粽子好吃,你们吃粽子喜欢吃什么样儿的呢?”

就看着大家伙儿,觉得都挺好说话,怪和气的。

“肉的。”

心里就诧异了一下,没想到西爱开口说话的。

心里就犯愁啊,这肉的怎么做呢,听都没听过。

吃粽子,她妈会做八宝豆子的,还有红枣儿的,还有蜜枣儿的,北方基本上是没有人吃肉粽子的。

西爱又接着说一句,“咸蛋黄的也行。”

她爱吃啊,张平去南边出差多,有时候去嘉兴给带回来吃,她就爱吃,然后回回去都带回来一大包,孩子爱吃啊。

西爱是真的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王红叶赶紧说了,“没事儿,这种不好吃,家里人就她一个人爱吃咸粽子,我们都爱吃红枣儿的,不过天热,你妈别忙活了,烧锅大热天的。”

“嗯。”

答应是答应着,回家就跟她妈说了,“哪里有咸粽子,我也没吃过,吃的蹊跷。”

西爱你说做多大的孽。

她说吃的就怪来劲,平时不说话,你说吃的穿的她就开口了,自己说自己的,然后就习惯了。

小宁就说了,“她自己最小,家里一般她要什么都给,只要开口的,就是家里也不给的,她自己也想着法子要来的,后来结婚了,妹夫也是脾气好,什么都听她的。”

“不过她自己说的话有时候转眼就忘了,很多时候就是随口一说,你也别放在心上,她心大的很,你别计较。”

他就得这么说啊,你说谁家会做个肉粽子啊,别难为人了,你就是买都不好买的。

结果这事儿,西爱还真的是想到了,然后她能跟谁对付啊,就跟伸伸对付呗,“我就是很想吃。”

“那咱们也不会做啊,你看大妈也不会做啊,没有人会做那怎么办?”

西爱躺在那里,是真的很想吃了,突然就想到了,很想吃,“我就是很想吃。”

“那等着以后咱们去嘉兴那边去买的时候,再去买,南边多,等我们有机会去,一定吃。”

拉倒吧,西爱最不相信的一句话就是有空的时候,以后的时候,就是嘴上说说的。

“你去打听一下,我就不信北京没有卖的了,现在很多南边的人来开店做生意的,肯定有。”

伸伸给逼的没办法,去

单位里面,他单位好啊,人多啊,生活条件也好,小日子挺滋润的,但是他现在大小不是个领导来着,也不能跟人凑堆说话了。

年轻小姑娘嘴巴都馋呢不是,在一个包办公室里面,叽叽喳喳的,闲聊呢。

还有几个小伙子也在,都是这两年进来的,扩招了不少。

他自己路过的时候,看人家在那里吃梅子呢。

多看了一眼,有人就递过来了,“尝尝看,好吃。”

他自己就拿了一个,“哟,这个少见啊,我们这边没有。”

“是,南边运过来的,有运输车,我爸爸是司机,跑长途的,什么荔枝的都能买。”

伸伸就听了。

等人散了的时候,喊了那小伙子进来,“你爸跑运输的,能给买点粽子吗?”

给西爱闹得没办法了。

咸肉粽子。

你说单位别说是领导找你办事儿了,就是同事找你办事儿,都是尽心尽力的。

给带来一大包肉粽子,从南边买的。

然后晚上的时候,亲自给伸伸送家里去的,小伙子多会来事儿啊,“我爸怕坏了,天气热,昨儿晚上买的,然后跑了一晚上的车,下午才回家,您看看坏没坏。”

伸伸给钱,一开始就说好的给钱的,不然不要,人家拿着了。

不拿着也不好,觉得人家当领导的也不差这些钱,人小伙子叫小刘,自己拿了钱。

伸伸等着人走了,给西爱扔面前去了,捏着她脸,“你给吃,使劲吃,你看你给能的,天底下就没有你吃不到的地方,枣儿的粽子就好吃,你非得吃肉的,这下子好了,吃个够吧。”

好好儿的吃。

她自己拿一个出来,王红叶要给她热一热,“你别坏了,放一晚上了,我给你蒸蒸再吃,别坏肚子了。”

西爱摆摆手,“一晚上哪里能坏了,人家给放了冰块的,冷粽子好吃,剩下的给我放冰箱里面去。”

粽子呢,还是冷的好吃。

口感好。

自己眼睛弯弯的,然后吃第一口的时候,伸伸就看她眼睛眯起来了,这就是好吃的意思,自己吃的很享受的意思,吃开心了就这样。

“好吃吗?”

西爱马上就抬眼看他一眼,“不好吃,你们都不要吃。”

面无表情的自己继续吃。

伸伸就恨死了,就你吃的最香,你还不好吃,你就撒谎成精。

“给我吃一口。”

西爱就不太想给,吃东西吗,自己吃被人看着才是最香的,给别人吃就不是很有意思了。

伸伸低着头,自己掐着她手拉过来自己吃一口,人家是稍微吃一口就行了。

他也很不是个人,自己对着那肉多的地方,直接就一大口下去,肉基本上是没了,西爱看了一眼,自己就不吃了,小脸呱嗒下来了。

“我不吃了。”

一把就摁在伸伸嘴巴里面了。

你说小帅自己抱着个大粽子呢,然后就马上举起来,“妈妈你吃,你吃我的。”

啃得跟狗一样的,手上脸上都是黏糊糊的。

西爱才不惜的吃呢。

但是那肉是真香啊,自己伸手,尖尖的两根手指头,给那肉,掐出来了,然后一口塞在嘴巴里面。

小帅抬头看蒙了,低头看粽子中间那里一个坑,肉全没了,自己嗷的一声就哭了。

眼泪就直接下来了,“奶奶——”

他小,喊人胡乱喊,有时候大人教他喊姥姥,有时候自己就跟着大福一样喊奶奶。

王红叶一看那粽子,就气死了,真的就气死了,“谁给你吃的啊?”

“妈妈——”

一边说,一边摸眼泪,就觉得很绝望,这个事情很绝望。

豆子一样大的眼泪下来,糊了眼,看不清西爱了,自己就用手擦擦,一只手不够用的,得两只手才行。

王红叶给拿了个新的,剩下的那些她也不爱吃咸的粽子啊,给伸伸,“你吃了吧?”

伸伸也不想吃,他也喜欢吃肉啊,“不了吧,给他留着一会儿吃。”

小帅自己一个人端着碗,直接就用手吃,坐在小马扎上,短胳膊短腿儿的,伸伸就把之前的给他放碗里面去了,“你都吃了,晚上就不用吃饭了。”

这俩人,是真讨厌,一个比一个讨厌。

就小帅这孩子吧,他有个好处,不剩饭。

从小吃饭的时候呢,就有多少吃多少,干饭第一位。

自己不浪费,西爱剩饭多啊,她什么都是吃两口,换下一个,碗底子就留的特别多,多到伸伸一个人吃不完。

现在好了

,有儿子了,儿子是个干饭王,他不吃的,西爱剩下的吃不了的给伸伸,伸伸再吃不完的,就给儿子。

摸了摸他大脑门,“好吃吧,爸爸专门给你带回来的,大老远的。”

听着怪让人高兴的,小胖砸一下子就笑了,小孩子也喜欢受重视啊,这是给我带的啊,挺美的,“谢谢你——”

小帅人家晚上就真的吃了俩粽子,吃完了,王红叶给带着,到院子门口去纳凉去,巷子头儿上有个老井,井口现在也不用了,都是用的自来水,给封起来了,井口外面是一颗老树。

槐树。

西爱现在还记得呢,等着槐花开的时候,小时候去挑水,小宁挑水回来就总有花儿飘在那里。

枝繁叶茂的。

现在也是郁郁葱葱。

槐树据说不能在家里种,因为有邪气,精怪喜欢栖息在槐树里面,但是水井旁边,似乎都要有一棵槐树。

王红叶拿着大叶子芭蕉扇,自己拿着小马扎。

坐在水井下面,本来是一只手牵着一个的,等坐下来,孩子就跑的没影子了。

“大福啊,你看着弟弟,别出巷子了。”

又拉着小帅,“你别跑远了,出去了人家骑车的撞到你了,你头还疼不疼了。”

小帅就自己摸摸头,“疼。”

早就好了,但疼痛依然留在心中,很是谨慎的看了一眼巷子口。

就跑啊,自己穿着直筒裙,凉快啊,而且方便,从头上套下去就是了,也不用穿裤子,快乐的裸奔呗。

拿着个棍儿就跟在大福后面蹦跶。

王红叶就坐在那里,时不时看一眼,围着一圈儿的人呢,都是老街坊了,年轻人也,拉着个大椅子出来的,躺在那里,一摇一摇的。

时不时看着跑过来跑过去的小孩,拽住一个就问一个,“嘿,这不是老张家的小胖砸,你比你妈小时候还淘气呢?”

一会儿有拉着小帅,“你爸爸呢?”

永远都是问,没有答,答案都随着夜风送给了云彩,下面的人听不到了,只剩下一串儿哈哈哈。

时而有人低语,压低了声音,像是被蒲扇轻轻的一扇,压在了雨后芭蕉的叶底,脉络带着细纹的褶皱,藏尽了多少的私语窃窃。

王红叶笑的微微仰着头,下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头板凳,坐了快三十年了,破旧带着时光的包浆,框架已经松散,里面打了新的木头楔子,簇新的褐色。

小帅喜欢跑,咕咚咕咚的跑,大人是纳凉的,小孩子是冒汗的,脸红扑扑的,汗珠子嘀嗒嘀嗒的。

“不要跑,不要跑,等等我——”

跑着跑着,到了巷子口。

吧唧一下,自己头嗡嗡的。

一只手捂着头,觉得挺疼的,跟上次一样疼,仰着脸,“赔钱。”

上次头撞到了,他记得赔钱了,给买了很多好吃的。

人看着他,就站在那里,离着一步远,高高儿的个子,一身的西装,是少见的西装样式,外面是马甲然后是外套,打着领结。

小帅觉得这人怪有意思,“你的脖子上的东西,我妈妈也有。”

“妈妈说,女孩子戴的。”

他觉得像是西爱的方巾,各种各样的方巾,围在脖子上当花儿戴着的,西爱说男孩子不能有,所以他没有。

那人还是不动,看了好一会儿,蹲下来,拉着小帅的手,没想到他一下子甩开了。

小腿倒腾着就跑开了,警惕的看着他,那意思就是很惊恐,我的手是你随便摸的吗?

你想碰就能碰?

然后又马上把手抬起来摸着额头,那意思你撞我额头了,我受伤了,“大福——”

大福听着喊,又回来找。

一下子就挡在前面去了,“你干什么,我弟头不好,你撞坏了要赔的。”

真好,这一家子怪有维权意识的,动不动就是赔钱。

关键就撞一下,撞身上去了,能有多疼啊,打眼看着那摸着头的小胖仔,怕不是讹人的。

小帅业务很熟悉了,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跟跟上次一样躺下呢,这会儿再躺着也不好了,跟大福说,“你扶着我一点。”

“你头晕吗?”

大福摸着他脑袋,自己仔细看,怕他破了。

结果没有,“没有破,你放心。”

“我知道,你扶着我点。”

大福就扶着他,拉着他的大胳膊,跟拽一个小鸡子一样的,那小鸡仔还肥。

自己肚子在直筒裙上面,完整的画出来一个椭圆形,时而起伏上下。

一只手给大福拉着,愣是抬出来了慈禧当年的气势。

“你走路要小心点,这胡同里都是我家里人,你不

要太欺负人。”

那人就觉得这小孩,这架势,这套路,莫名的熟悉,欺软怕硬,倒打一耙。

掏出来一个盒子,铁盒子,打开盖子,里面东西哗啦啦响着。

“吃吗?”

小帅伸手,掉出来两个,“这是什么?”

“糖。”

小帅自己闻了闻,他精明的不吃啊,觉得是,自己塞在嘴巴里面。

妈呀,自己一下子就笑了,控制不住的笑了,太甜了。

太好吃了。

就爱吃糖。

西爱那时候也爱吃糖,床头上都放着糖。

咪咪着小眼睛,看人也不凶了,给大福塞一个。

“好吃呢。”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啊?”

“西爱——”

含糊不清的,看着那人递过来一整盒子巧克力。

刚想伸手拿,结果就看那盒子啪叽一下掉在地上了。

撒出来不少。

他赶紧蹲下来,跟大福捡起来,也不嫌弃脏,装在里面,抱着盒子就走了。

西爱说了,刚掉在地上的东西不脏,洗洗就能吃。

俩人跑家里,水龙头底下洗洗吃。

你说巧克力洗一下,沾了水就化了。

俩人是一边洗,一边化了一半,然后就赶紧塞在嘴巴里面,衣服上也是黑色的巧克力酱,手上也是黑色的,嘴巴也跟吃了狗屎一样的。

一盒子就这么吃了。

大虎自己站在这个巷子口,环顾四周,他想着,是这里了,就是这里了。

他记得呢,姑姑家里,就是在这个巷子里面,巷子进去是一口老井,井口旁边是一个老槐树,五月的时候姑姑蒸槐花菜蛋吃,姑姑家有个妹妹,叫西爱。

每年都带着她走姥姥家里,脾气坏的很,爱喝面儿茶,到家里,爹就给钱去买面儿茶喝,上面一圈一圈的芝麻酱,吸溜着沿着碗沿喝。

那妹妹脾气坏,嘴也坏,他最不爱她来家里陪着玩儿,玩不好,一不高兴,抬手就给人一巴掌,小脸呱嗒掉下来,还要说他欺负人。

再往前走,是个三进的院儿子,门口少见的有两个石狮子留下来的,据说是以前大官儿的府邸,几经周折留下来的。

是这里了,他越看越熟悉,那个名字,也听着熟悉。

西爱,应该姓张,是张西爱。

一步一步往里面走,带着个绅士帽子,穿的西装革履的,没等靠近,就有人说了,“谁家的?来找谁的?”

“不知道,外面进来的,大晚上这个点都吃过饭了。”

都看着呢,王红叶也看了一眼,没注意,兴许是路过的,或者走错的。

聊天聊得起劲呢,“唉,你们当家的不能退休,在纺织厂干了三十年的人了,还参与了三线建设呢不是,都是老师傅了,那厂子里面能离得开这样的人啊?”

“就是开除人,要裁员,也不到你们当家的身上去了,别担心了,那工资不还是高高的呢。”

“是啊,我也这么想的,那可是老师傅了,要是厂里面不要了,厂子也不行了,开不下去了。”

工人阶级是什么啊?

是当家做主的重要力量,是我们基石的重要组成部分。

当工人,是最光荣的事情,每一个工人,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都曾经扛起过我们国家建设的大梁,肩扛手提的,一步一步的,一砖一瓦的,把我们的社会建设成为现在这样子的。

油田那边的第一批工人,开出来了石油,给我们的工业带来了血液。

钢铁厂的张平这样的,哪个一辈子不是披心沥血,起早贪黑的,一辈子都给了工厂。

单位就是家啊,就是自己的组成部分,国家要布料的时候,一夜一夜的工人加班,为了赶指标,不叫一声苦,哪儿有需要就去哪儿去。

工人最光荣,劳动最光荣啊。

这现在,哪里就能要这样的人下岗了呢?

不能够。

不可能的事儿。

王红叶也觉得不可能,这是铁饭碗,当工人有钱,有工资,一家子都希望当工人呢。

不能当工人了,那还能去干什么呢?

下岗这个词儿,好像从来没有人想过。

她自己琢磨着,拿着扇子轻轻的拍打,突然眼前一片的阴影儿。

她抬眼,看着这人怎么走过来了呢,赶紧问一句“您找谁?”

“找哪一家的?”

看眼神,像是不太好,难道是找张平或者伸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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