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翻过围墙,打了个滚后成功落地,瘫在地上不肯动弹。
飞鸟将饮用水和小鱼干摆在它面前,昂贵的宝石掩埋在猫咪脖子上的皮毛中,忽隐忽现地闪耀着。
她把熟悉的金绿猫眼石从三花猫身上取了下来,双眼一瞬不瞬地瞧着它。
虽然从那堆零食见面礼就能看出夏目先生的与众不同,她却也没想过拜托他跟着太宰,居然会跟回一条项链来。
这条项链价值千金,又是夏目先生亲自赠予她的,他会想把它找回来也是人之常情,即使是她也喜爱着宝石的色彩。
可是这样一来,老人家真的有好好送太宰回家吗?
在小猫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少女闷闷地弹了弹它的胡须。
带着满眼的落寞,她叹了口气道:“六月十九号是太宰的生日,胖鱼,我们一起陪他过生日吧。”
三花猫抖了抖胡须,无奈地转过头,他只是一只小猫猫,面对家里小朋友的请求,他能怎么办,当然是宠她答应她。
第二天,福泽社长同晶子来到孤儿院,晶子见了飞鸟,拉着她不停地瞧,生怕她哪里受伤划了条口子似的。
在飞鸟决定出来寻找美佐子的时候就没想过还能得到这样毫无芥蒂的友善对待,她愣了一会儿,浑身不自在地向二人道歉。
避难所的异能特务科成员们看到一群被救出来的儿童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救人性命是一回事,要怎么照顾这群孩子又是另一回事了。
夏目先生不负众望地出现,并承担了组建战时孤儿院这件事。
他对飞鸟直言,钥匙打开的保险柜里有八千多万日元,足够建立一个中等规模的孤儿院。
如果真要这么做,她们缺乏的就只有照顾战争孤儿的人手了。
美佐子一直被孩童环绕着,和他们的感情自然也比旁的人要深厚。
她犹豫地问:“你觉得我怎样?”
“成熟可靠的漂亮大姐姐?”飞鸟眼都不眨地说道:“日行一善的大好人?”
美佐子噗嗤一笑,点了点少女的额头,“我是说,由我来照顾那群孩子吧。”
“诶诶——美佐子想去孤儿院当嬷嬷?不打算再找工作了吗?你可是早稻田大学毕业的……”
女人静了一会儿,看着孩童们压低声音说道:“不会存在比这更有价值的工作了。”
交出钥匙后飞鸟就不再关心这些事,于她而言该做的事情都做了,这些孩子的未来自然是日本政府该担忧的事情。
在人手稀缺的情况下,美佐子的高学历和高支持率使她成功获得了院长职位。
她三五不时地跟着避难所的异能力者和工人们去察看“松本家孤儿院”的建造情况。
“松本家孤儿院”也真的建立在了老孤儿院的旁边,倒是方便她向院长请教经验了。
不知不觉间,六月已经过了一半。
自从松本夫人死后,避难所就取消了禁止进出的命令。美佐子成天在孤儿院里忙碌着,奈良德里陪在女友身边也无暇顾及她,得益于此,飞鸟在十九号这天成功同夏目走出避难所。
她大清早背着书包抱着吉他走了一路,穿梭在废弃酒瓶堆和废旧塑料中就不说了,好不容易踏过摞在一起的旧轮胎,任谁也会在集装箱房前傻眼吧。
“……胖鱼,你确定这里是太宰的家?”
她掏出手机,上一次聊天的短信记录还在昨天。明明昨天都
还好好的,今天拨过去,电话那头却没有人应答了。
娇贵又怕疼的太宰,会住在这种地方吗?
出于对“日本最强大异能力者”的信任,飞鸟抱着一线希望蹲坐在集装箱房的小窗下,拼命地说服自己。
说不定黑手党也流行体验生活,太宰住这里就和种花家的一些家长把孩子送到贫苦地区去一个道理吧。
骄阳升起,枪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飞鸟抿了抿唇,往房屋角落靠了靠,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到底没有人将战火引向这边。
打斗声停了,甜蜜的音乐时有时无地传入耳边。飞鸟和三花猫同时僵了僵,现在的黑手党都流行打完之后放段音乐轻松轻松吗?
这歌声怎么听怎么像她唱的《時の流れに身をまかせ》。
她看了眼集装箱房上黑洞洞的小窗,从书包里拿出食物,一人一猫吃完面包和牛奶后继续苦等着。
直到天色暗下来,她看了一眼毫无音讯的手机,彻底低落下来。在无休止的等待中,她终于发现关于自己已经错过太宰生日这件事。
夏目先生多半失手了吧,虽然他是很厉害的异能力者,但是太宰这么警惕,说不定根本没有往家的方向走。
夏目先生还心心念念他送的那条项链呢,指不定没走多远就找项链去了。
再说了,太宰那样聪明的人,在港口黑手党都混得风生水起,想想也不可能住在这种随时可拆卸的集装箱房里。
“胖鱼,我们回去吧。”
她不抱希望地说:“时间已经过去了,我们等不到……”
“太宰?!”
明明已经过了十二点,他却出现了。
少年耷拉着脑袋,湿透的衣服挨靠着身体,遮掩住的伤口往外渗出的血色染红了绷带。
沉重的步伐微微顿住,太宰治本应该撬开锁,随便躺在房中的某个角落好好睡一会儿的——如果不是发现窗下倚着吉他的飞鸟。
他的脚步顿了顿,望着面前的少女。
窗下的大明星披散着卷发,一身黑色的女式小西装,若非仍带稚气的面容,看上去就像是黑手党里的冷酷一份子。
“什么啊,飞鸟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少年特有的澄澈声音把飞鸟从沉思中唤醒,原来,太宰真的住在集装箱房里啊。
月亮高高挂在天上,为他的登场铺上一层光辉。
飞鸟下意识吹了声口哨,逗趣地说道:“太宰不见了,生日礼物也被弄丢了。”
“一无所有的飞鸟君只能抱着吉他在美少年窗下唱歌啦。”
少年抬头望向她,“啊,我可没有理由答应飞鸟的任性要求哦~。”
“太宰是在撒娇吗,因为我错过了你的生日?”
“生日?”
想起破碎的粘土人,没有被绷带包裹的茶褐色瞳孔紧紧盯着飞鸟。
看到旁边的吉他,聪明如太宰治刹那间就明白了少女想要做的事。
集装箱房里,粘土捏出的Q版太宰正笑眯眯地捧着乌鸦,目光看向的地方正是两人所在的方向。
“是生日礼物哦,没想到太宰会入水,所以为了送生日礼物等到了现在。”少年原本松松软软的头发贴在脸颊两旁,正湿答答地往下滴水,她抿了抿唇道:“先去换件衣服吧,夏季也要小心感冒哦,太宰先生。”
少年纤长的睫毛颤了颤,“飞鸟小姐才是吧,用那种看不听话的小孩子的眼神看着我,真是过分。”
他轻松撬开门锁,堆在床脚的专辑和凌乱的海报成功堵住了所有的邀请话语。所幸知道他要
换衣服,少女没有表现出想要进入房间的意思。
多像戏剧里罗密欧与朱丽叶窗下幽会的场景啊,飞鸟想,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当着太宰本人,她要怎么唱出这样的歌来呢。
猫咪抬了抬眼,见少女轻轻拨动起琴弦。
“为什么鸟儿忽然出现了,
每一次当你靠近的时候,
就像我一样,
它们一直盼望着,
能够靠近你。”
望着没有边际的黑夜,少女的歌声充满爱恋,即使迟到,她也依然遇见他了。
正欲扣上衬衣的手微微顿住,他微微侧过头,目光好似能透过门外看到正在弹唱的大明星。
“为什么星星从天空掉落下来,
每一次当你走过的时候,
就像我一样,
它们一直盼望着,
能够靠近你。”
年轻黑手党纤瘦单薄的身影被房间内的昏黄灯光倒映在墙上,所有的犹豫和茫然也因此一览无余了。
歌声让太宰歪了歪头,漂亮的鸢眼是沉寂的死水,波澜不惊。
唯一的破绽是怎么也不肯挪动的目光。
“你出生的那一天,
天使聚集在一起,
决定创造一个成真的美梦,
所以他们喷洒月亮的尘埃
在你黑色的头发上,
散布星辰的光芒
在你澄澈的眼睛里。”
歌词太过童话,让人不得不好奇在飞鸟眼中太宰治到底是什么形象。
看到窗下身影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来这里的目的了,哪怕并不认为生日是值得庆贺的日子——
太宰治总是无法拒绝飞鸟的好意。
失控的感觉使得年轻黑手党好看的唇角绷成一条直线。
“这就是为什么镇上所有的女孩们,
都环绕着你,
就像我一样,
她们一直盼望着,
能够靠近你。”
望着漫天星空,飞鸟有些愉悦地想,太宰的眼睛是漂亮的鸢色,比月色还要温柔。
因为盛满了温柔的灿烂光辉,所以他经过的时候,鸟儿都误认为黑夜已经过去,从而唱出她的歌声。
好想更靠近他一点,比所有人都更近一点,即使总是摸不透他在想什么,再近一点就足够了,她愿意为此歌唱到死神来临的那天。
三花猫甩了甩尾巴,趴靠在少女脚边,琢磨着她唱出的歌儿,暗自感叹像森鸥外弟子那样的家伙也有人喜欢,少女的爱意来得太不公平了。
黑手党和大明星的交集就像一抹掠身而过的风,不经意间就会消失在横滨的某个角落里。
这点微弱的风不足以掀起巨大的风暴,却足够掀起涟漪。
“就像我一样,
她们一直盼望着,
能够靠近你,
能够靠近你,
能够靠近你,
能够靠近你。”
窗台前,粉白的牡丹轻轻摇动着它的枝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