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
凌飞烟咬牙切齿地低吼，一张脸顿时扭曲起来。
“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没胡说啊，二叔你少冤枉我了！”凌霜无辜地叫了起来。似乎为了证实自己是真心诚意一般，快步上前握住凌飞烟的拳头，一脸诚挚地说道：“二叔，你不知道哇，这一年的颠沛流离，霜儿我真是吃尽了苦头，其中的辛酸苦楚便也不明言了。霜儿一直很迷茫，我的未来究竟在何方？不过，就在回到家中，见到二叔的那一刹那，霜儿，顿悟了！”
“为了家族的荣誉，家族的骄傲，二叔可谓是煞费苦心啊！霜儿终于理解到，唯有像二叔这样大仁大义至忠至孝十全十美的人才是霜儿应该效仿的榜样！”
凌飞烟兀自怒火中烧，虽然不解凌霜这番话是何意，但他也无意去深究。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的侄女，凌霜出言不逊可以说她是不懂事，可他总不能当众跟她较真打她的脸吧。
凌飞烟暗自使劲想挣开凌霜的手，无奈凌霜握得死紧，一点都动不了，只好脸色漆黑地听着凌霜慷慨陈词。
“霜儿回首往昔，惊觉自己做了许多错事，曾经的自己竟那般无能、荒唐、废材、懦弱、愚蠢、低能、一无是处……”凌霜越骂越起劲，似乎有种兴奋过度的势头。
“咳咳！”老爷子故作严肃地咳嗽两声。“霜儿，知道错了就行，以前的事就不必多说了。”
“不好意思，有点激动了。”凌霜抱歉地笑笑，一回头，泪眼汪汪地对上了凌飞烟，凌飞烟被盯得鸡皮疙瘩集体造反，只听凌霜小嘴一扁，带着一丝哭腔道：“霜儿突然明悟到，废柴又怎么了，我不过就是比常人天赋差了一点，战斗力低了一点，感知力弱了一点，操纵力烂了一点……我也没那么废柴吧。”
众人齐齐绝倒，这样都不算废柴，那什么才叫废柴？
却听凌霜的声音再度响起：“再说了，就算我是废物，不能修炼又有什么要紧，最重要的是保存我这一脉系的血脉，就算我凌霜没有修炼的天赋，难道我的儿子孙子会没有，难道我的后世子孙就真的那么衰，连一个能修炼的都没有？不、可、能！”
说到凌霜的儿子孙子，不少讳莫如深的眼神瞬间聚焦到小梵身上，小梵小脸儿一板，瞪大凤眼一个一个瞪了回去。
众人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上看下看，不过心里或多或少有点认同凌霜的话，可不是吗，什么事能比家族传承更重要的？没有修炼天赋也没什么，多生几个就是了，瞧瞧，眼前可不就有个最有力的证据吗。
这样一想，原本对凌霜的怨怼隐隐消散了一些。不过凌霜要是知道他们的想法，只怕立马就得撂挑子不干了。什么多生几个，你们当我凌大小姐是种猪啊！
“家族就是霜儿的生命，霜儿的一切，为了家族的繁荣绵延，霜儿不惜一切代价都要维护我的家人，族人！但凡发现一点危险的苗头都要立刻扼杀在摇篮中！”
凌霜语气陡然一冷，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顿时变得诡谲莫测，凌飞烟一眼望去，只觉得他好似看进了无边无际的泥沼之中越陷越深无法脱身，不由悚然一惊，如此森寒无情的眼神，怎么会出现在凌霜的神情中？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凌霜吗？
“所以！”只听凌霜冷硬地沉声说道：“今天，不仅我要验，我的那些弟弟妹妹们都要给我验上一验！我凌家家大业大，觊觎凌家家业之人多如过江之鲤，万一将来要是出了什么纰漏，我凌霜岂不愧对家族，愧对祖宗！”
绕了一大圈凌霜又绕回了原地，凌飞烟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切齿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强硬地迎视众人惊诧莫名的目光，少女冰冷无情的眼眸好似择人而噬的野兽，叫人不寒而栗，原本想要嘲讽几句的无聊人士下意识地闭口不言。
“区区几滴血，又算什么？我凌家子弟个个杰出不凡，人生在世，谁又能不流血？谁又能不受伤？刺一下胸膛，却能够安家族根基，纵然流血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若是有朝一日，我发现我凌家血脉出现不对的地方，不仅是流血。到那时，就连那人全身上下的骨头，也要一一敲碎了审问，问问究竟是他安得是什么心，潜伏在我凌家多年伺机而动，莫非是为了颠覆凌家，断绝我凌家传承！如此恶毒，其心——当诛！”
四周顿时哗然，不得不说，凌霜这话真是太恶毒了，唯有凌野几个昨晚呆在凌霜房中的人才知道，这些话都是凌飞烟逼迫凌霜时说的话，一字不差！甚至凌霜说的犹有过之！
凌飞烟气得浑身哆嗦，看向凌霜的威胁眼神中透露出赤裸裸的杀机：“我要是不准呢。”
凌霜忽地一笑，宛如冰雪消融，但说出的话却让人仿佛置身冰窖，从脚底板冲上一股凉意：“若是叔叔不忍，凌霜也说不得只好亲自动手了，纵然冒天下之大不韪，纵然顶着弑叔杀妹的不世骂名，凌霜也是要将其五马分尸，扒皮剔骨，一探究竟，以保我凌家基业，万年不竭！”
凌飞烟脑中的一根神经仿佛“嘣”地一声断裂开来，不管不顾地怒吼一句：“你敢动他，我就先杀了你！”
凌霜等得就是这句话，当下一脸委屈地看向神色茫然的凌野：“爷爷，你看二叔，我都是为了咱家好，二叔竟然要杀我！”
凌野站在一旁满脑子迷糊，他怎么都无法理解，这叔侄俩怎么说着说着就剑拔弩张了啊，正迷糊着呢，突然听到凌霜来了这么一句，下意识就是一声暴吼：“老二，你想做什么！”
凌飞烟脸色铁青，恶狠狠地盯着凌霜，恨不得一口吞了她。
凌霜兀自不依不饶：“爷爷！要知道咱家可就只有我一个验明正身了，也就是说现在只有我才是您的亲孙女啊，可二叔他，他竟然为了外人要杀我！”
老爷子脸色也很不好看，沉声道：“好了，别说了，验！全都给我验！”
“父亲！”凌飞烟一脸震惊地看向凌野。四下里也是一阵阵窃窃私语。
凌野怒瞪了凌飞烟一眼：“有什么好说的？还不都是你搞出来的事！老三老四，还愣着做什么！全都上来验一遍！”
老爷子就算再怎么神经大条也察觉到这点了，要是再不验，凌家只怕立刻就是硝烟四起，四分五裂！
凌飞烟颓然坐倒，今天，真是一败涂地！
凌霜高呼一声：“爷爷英明！”心中暗自冷笑：姑奶奶的便宜是这么好占的吗？凌飞烟，别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咱们还有得玩！
掌门人都拍板定案了，小的们还能反驳吗？验吧。
一声令下，依次走上来几个少年。凌霜一个个看过去，这些人可都是“凌霜”的弟弟妹妹啊，要不是一不小心认错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一共七个人。
其中唯一的少女想必就是凌飞烟的女儿凌雪，奇怪的是，刚才她竟眼睁睁地看着凌霜与自己老爸争锋相对，袖手旁观，一点想要出手的意思都没有，还是她对凌飞烟就那么放心？而且，凌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丫头嘴角勾起的弧度是什么意思？嘲讽吗？喜悦吗？
最奇怪的是，当看到一个十二三岁粉雕玉琢的小小少年时，原本无动于衷的凌老爷子当即大怒，一个箭步冲向前去，大手一抬将少年提了起来：“云澈！谁让你来这里！”
云澈可怜兮兮地哀求：“爷爷，澈儿也是凌家子孙啊。”
“我可没承认过！”凌野不为所动。
“姐姐——”云澈转向凌雪，怎么说她都是自己亲姐姐吧，不能袖手旁观啊。可他注定要失望了，听了这一声呼唤，凌雪哼哼冷笑，毫不留情地打击道：“别乱叫，我可不记得我妈什么时候给我生了个弟弟！就算有，也是若儿他们，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这一番话夹枪带棒，字字含针，说得云澈哑口无言，一张本就白皙的小脸更加惨白，难过地低下脑袋，一双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不甘和怨恨。
凌飞烟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忍，但是老爷子死死地盯住他让他不敢有所动作，只好默默地看着云澈，脸上流露出几分怜惜。
凌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似乎有点明白这几人是什么关系了。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据说是不良少女的凌雪开口说话，想不到一开口就这么犀利，简直让她差点忍不住拍手叫好。
不在纠结于凌家老二的家庭纠纷，凌霜又看向三叔凌飞龙，凌飞龙似乎才三十出头，可看起来竟然比四十多岁的人还要苍老沧桑。当然做令人惊讶的不是这个，凌霜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早就知道凌飞龙只有一个十五岁的幼子，名唤凌楚若，小名乐乐，也就是方才凌雪口中的若儿了，虽说凌楚若自幼体弱多病，乃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可凌霜也没想到，凌楚若竟真的虚弱到这种地步。
这个弟弟头发有些发黄，两眼无神，瘦的吓人。白皙的皮肤上，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短短的几步路，竟然走了一会，还累得直喘气。十五岁的少年竟比个十岁的孩子都要羸弱。
刚弯了弯腰，就几乎要晕过去。
凌霜只觉得心口一窒，下意识地就要伸手扶他，凌楚若惨淡地笑了笑，道：“我没事……大姐放心。”
出来一个中年美妇，将凌楚若小心地搀到了一边。一脸的悲苦无助。
凌霜看着凌楚若的背影，有些出神。
这个凌楚若年纪虽小，但，眼神之中，已经有些万念俱灰的那种味道。而且，不管是神态，还是气韵，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凌霜曾在十年前亲身经历过这种苍白和哀戚。
那是一种彻底地死心绝望，黯然销魂。
凌霜心中不由得隐隐地一痛。
凌霜做事从不后悔，可当她看到这个纤瘦的少年，她竟然对自己逼迫凌家所有人验明正身的举动，生出了一丝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