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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唐翩翩成功地把他推开了。

在他后退一步让出空隙的时候,她趁机跑开厨房间,白瓷盘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唐翩翩低头瞄了一眼,一下也不再回头看,步伐冷静地走出了门。

回到家,唐玉芝和唐如兰在外面说话。

唐翩翩收好了情绪,回来时两人都没发觉她的异样。

直到她站定到唐如兰面前,语气正式地开口:“妈,我不会和聂翊订婚的。”

唐如兰神色如常地问她:“怎么了?”

姥姥看了看唐翩翩留在眼角的水痕,也等着她的回答。

唐翩翩说:“我的人生应该由我自己做主,我不想做的事,由不得别人来强迫我去做。”

当然,唐如兰也不希望她和聂翊订婚。

不是说她有多心疼她的女儿,只是为自身着想,唐翩翩出嫁的话,她名下的巨额财产都将成为与别人的婚后共同财产,就算二人达成协议婚后财产各自分家,那唐翩翩也是嫁出去过了的,她的重心会放到她的新家庭,自己就不便再与她共享这个庞大的财产。

让她和聂翊订婚是公司那边一群老家伙们为集团利益做的主张,集团不是周继嵩一人的,他曾是负责人也是最大的股东,他死了,重任就传承到唐翩翩身上,而即便他还在世,遇到聂翊主动联姻的美事,同样会迫不及待地把唐翩翩拱手往人跟前送。

但这些在唐如兰看来,只能算是放长线钓大鱼,她可舍不得舍近求远。

她只想把握住手头的这些,如此就足以够她锦衣玉食一辈子了。

唐翩翩这突然的一句话正中她的下怀,唐如兰放柔了眉眼,亲切道:“如果你真的不想,妈妈也不会逼你,集团那边我好好和他们说说,我这个当母亲的亲自出面,他们也不好太强硬。”

达到了目的,唐翩翩心里莫名地落空了一下。

她说了声好,默默回了自己的房间。

唐如兰目送她上去,回头看到母亲眼中的疑虑,问:“您在想什么?”

姥姥收回视线,苍老的双眼中两片清亮:“她明明是喜欢那个人的。”

唐如兰笑,“喜不喜欢,翩翩自己才清楚。”

姥姥沉默了会儿,说:“年轻人一时脑热说的气话,你非要这样吗?”

唐如兰还是那个表情,淡笑着说:“翩翩已经是个大人了,想必她的决定都是深思熟虑过了的,我尊重她的想法。”

唐玉芝深深看了看她,没再说什么,过了会儿决定去看看唐翩翩。

她敲了敲门,唐翩翩亲自过来开门。

这会儿恢复得更好了,脸上一点伤心的样子都没有。

如果以现在的状态再去说那句话,可能连她都要相信了。

“又在画画了?”

唐翩翩卧室很大,靠落地窗的地方,一应的画具俱全。

她小时候就爱画画,遇到烦心的时候经常到画板前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你画你的,我不打扰你。”

可这回唐翩翩就静不下心去画了。

姥姥甚少主动来和她呆在一起,这以来给她的感觉就是她有话要说。

可能还是和刚才她在下面跟唐如兰商量的事有关。

姥姥坐在她床边,对上她扭过头看来这儿的目光,淡淡发问:“怎么不画了?”

唐翩翩把画笔洗好收起来,“不想画了。”

姥姥语重心长地说:“一幅画画到一半不想画了,可以先搁下来等想画的时候再拾起来,但人生大事要想先搁一搁,后面再想拾起来就没有机会了。”

唐翩翩笑了笑,“您是在劝我吗?”

姥姥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突然又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唐翩翩摆出认真听的模样。

姥姥跟她说:“有个女孩子上中学的时候,她的家住在一条很破很旧的小街上,路灯经常坏不说,小道也很难走,经常有流浪猫狗或醉汉出现,女孩每次走这条路都很害怕,但其实她根本不用害怕,因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每天晚上都会有一个男孩护送她走过这条路,不管刮风还是下雨,从来都没有间断过,直到看到她安全地回到家中,他才会默默离开。”

唐翩翩微怔,双眼不可思议地睁大。

如果今天姥姥没有告诉她,那么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见她久久地没有说话,姥姥细细打量过她,又说:“当然,你人生的决定权在你自己手上,我只是认为这件事给你知道后,有利于你更好地做选择。”

唐翩翩看向别处,说:“他是有好的一面,但也有不好的一面,如果对我真心,那么分开的这几年里就不会和别人订婚,现在再做什么一切都晚了。”

她手心仿佛还留着刚才的麻木,姥姥没再和她多说就出去了,唐翩翩重新坐到画板前,换了一张新的白纸,笔尖迟迟落不下去,她眼前浮现的是多年前的场景。

唐如兰和前两任丈夫再婚的时候,唐翩翩都没有和她住在一起,甚至她的两任丈夫都不知道她的存在,不过唐如兰在教育方面待唐翩翩还不错,把她送到了最好的私立高中。

这所学校是国内富商和美国的著名学院联名成立的,学生们一大半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

唐翩翩在这里算是食物链底层的存在,上下学没人接送不说,家住的地方也是最偏远的,那时唐如兰地位还未稳固,她和姥姥住在一个有了几十年历史的单元房里。

在学校,她也没什么朋友,对一切也都是孤陋寡闻,甚至是在和聂翊接触之后,才知道学校有他这号人的。

他们那伙人总是神龙不见尾,来去自如,根本不会老老实实呆在教室熬时间,尤其晚自习,晚上的大好时光,早就跑到哪里去玩乐了,哪会好好呆在学校?

但在这方面,唐翩翩发现聂翊是个异类。

他很喜欢去图书馆。

她也不清楚他是一直都这样,还是和她在一块儿之后才养成了这个习惯,每天晚上都去,雷打不动。

唐翩翩的成绩稳固在中游阶段,虽然不怎么出挑,但她勤勤恳恳自习,上自习课很多时候都在奋笔疾书地写作业,连喜欢的言情小说都不会看。

所以当聂翊让她去找他的时候,她内心是拒绝的,但也只能可怜无助地抱着她的作业本去了图书馆。

在这里他们一般面对面坐着,不说别的什么,一个埋头写作业,一个看些闲书。

唐翩翩偏科严重,数学每次都只考四五十分,所以她自习的时候都只专攻数学。

如果在班上就好了,前排的学霸会教她的。

唐翩翩幽幽叹气,不由自主地跑了神,猛然发现对面聂翊正静静地盯着她看,她肩膀一耸,马上规规矩矩坐好。

笔尖徘徊在练习题的空白空隙,还是无法下笔。

她感觉到来自头顶的压力,他还在看着她呢,更叫她什么都解不出来。

聂翊放下了书:“哪道不会?”

“都不会。”

聂翊模样有点无语,说:“来我这边坐。”

唐翩翩拿着东西过去坐好。

聂翊抽过她手中的笔,拿着她的练习册看完那道习题,又看了看她。

唐翩翩小心地说:“你也不会吗?”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笨?”他一点也不客气,握着笔在草稿纸上验算,边写边说:“已知f(x)是一次函数,且满足3f(x1)-2f……”

“所以设f(x)=kxb,套入公式,等于……”

说到这里他及时止住,把笔还给她,“自己写。”

让他讲解习题,比听最严厉的数学老师来讲还令人窒息,但唐翩翩也算是解出来了,笔移到下面的一道题,小声说:“还有这道。”

聂翊直接把她习题本合上,不近人情地说:“明天再来找我。”

到点回家了。

他明明没看时间,就跟算好了似的,话音刚落,不远处教学楼内的下课铃就响了起来。

真够神的。

然后也不等唐翩翩,抓起车钥匙塞进兜里就先出去了。

唐翩翩整理好书包出了图书馆,学生们络绎不绝地从各个楼里涌出,早不见他的身影了。

每天晚自习放学的时间是9点半,唐翩翩乘公交回到家差不多就到十点了。

每天的这个时间都是她最害怕的,是又要走过家附近的那条小路了。

上次她差点被一只从墙上跳下来的夜猫扑到头上,上上次谁家晾的衣服没有手,一件长风衣在风里晃荡,仿佛一具无头行尸,把她吓到夜里做噩梦。

一拐进来这里,唐翩翩就掏出了她的小手电照路。

今晚还好,月亮大大圆圆,到处都是月光,路上也没什么奇怪的东西。

不过警戒心仍不能松懈下来,唐翩翩快步往前走着,也操心着身后的动静。

刚刚下了公交的时候她就注意到好像有人跟着她了,不知道有没有继续跟来。

后面似乎没有脚步声了,但她装作不经意地回一下头时,余光中,一道黑影敏捷地避开她的视线。

唐翩翩慌得浑身都在抖。

还好她走得快,已经到了自家楼下了。

她家住三楼,楼上楼下都住着人,如果她喊起来邻居们都是能听到的。

但唐翩翩还是怕被尾随进楼道,单元楼里面更隐蔽,也更方便坏人下手。

她闪到一堵墙后,屏息躲了一会儿,果然,脚步声由远及近地过来。

那人走过了唐翩翩躲着的这面墙,给她看到他的背影。

高高大大,堂堂正正,不像会跟踪人的猥.琐龌.龊的形象。

他似乎很不解唐翩翩怎么突然不见了,站在那儿四处看了看。

只要他一转身,唐翩翩是就无处可躲了。

她紧紧握着手电筒,右手在墙边摸索到张大姨扫院子的扫把。

只要他一看过来,她就把手电筒打开刺瞎他的眼睛,然后挥舞扫把揍上去,然后她一喊救命,楼上楼下的邻居们就都会亮起灯过来查看,那么她就安全了。

唐翩翩深深吸气酝酿,找准时机迅速推开手电开光,一束强光直直射向了那人的眼睛,她愤怒地骂道:“王八蛋!抓到你了!”

聂翊侧过脖子,抬手挡在眼前避开光,语气错乱不耐:“是我!”

“啊……”

唐翩翩的气势一下子偃旗息鼓,赶紧把手电移开,茫然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聂翊眼睛终于适应过来,移开的手电光束照在他的T恤上,他的衣服被照成明亮的白,少年俊秀的脖颈不自然地扭开,却又暴露了微红的耳垂,鲜红欲滴地吊在他耳朵上,光都能透进去了。

聂翊扭头看着墙角,冷冷地解释:“散步。”

唐翩翩已忘了自己当时什么心情了,应该是这件事没给她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也是她没心没肺惯了,根本不了解他的用意。

这也是她唯一的一次逮到他现形,可能他后面学聪明了,跟得更加隐蔽了所以叫她无法察觉。

不管怎么说,至少在那个时候,他一定还是很喜欢她的吧?

想着这件往事,手下涂涂画画,没一会儿,纸张上现出和那晚一样的一个圆玉盘般的月亮。

唐翩翩出神地看着它,手机铃声把她思绪拉回。

上次在聂翊家中和邵年见过面他们便交换了微信号,这通语音电话就是邵年打来的。

邵年以前爱和聂翊他们混在一块儿,但他是比他们那些人都低一届的,没分班前和唐翩翩做过一年的同班同学。

邵年的大嗓门一如既往地热情活力四射:“小蝴蝶,明天晚上来参加同学聚会啊,大家都在,你可不许不来啊!我现在把地址发给你。”

说完不等唐翩翩应答一个字就忙挂了电话,唐翩翩还没反应过来,就又猝不及防地收到了他发来的地址。

后面又连珠炮似的跟来一句威胁的话:【敢不来就死给你看!】

唐翩翩无奈地扬了扬眉。

怎么就这么笃定她要拒绝?

当年她的确和同学们关系不太好,作为食物链底层的人,多多少少经历了点霸凌。

如今她已翻身,虽算不得她们其中最有身份的名媛淑女,好歹是个腰缠万贯的小富婆。

如果她们是公主,那她就是王后。

公主在王后面前,永远不堪一击。

这么好的打翻身仗的机会,她怎么会放过?

就马上给邵年回去消息:【我会去的。】

想了想,又赶紧多问一句:【姓聂的不会去吧?】

还有一句同样要紧的:【高起呢?他应该也不会去吧。】

好一会儿邵年都没回她,唐翩翩心里越来越发毛,只要这两人其中有一人去了,她都是八匹马都拉不过去的,打死也不会去。

拒绝的话正在编辑,这时邵年终于恢复她了:【不会啦!你放心。】

哦,那就好。

唐翩翩果真就放心地放下手机,单纯地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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