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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里啪啦的雨珠子打在身上,也恍然更疼了些。

只不过错开前的一眼,阿谣似乎看到他眼中的讶然,不过旋即,就被自嘲取代。

大约是觉得在这里看到她,很不真实。

……

大雨就这么一连下了一天一夜。半点要停的意思也没有。

住进官驿之后的第二天,阿谣知道情势紧急,即便是大雨不停,冒着雨也要将运送过来的物资送到太子手里去。

是以第二日一大早,阿谣见雨没有要停的趋势,便着人将东西全准备好,个个穿上蓑衣斗笠,将东西运往扬州府衙。

天色仍旧是阴着的,又持续不断地下着暴雨,可见范围几乎只有周遭的两三米。

即便此时已是清早十分,也像是寂寂长夜。

这黑夜,好像怎么也到不了尽头。

在这样的恶劣天气里,从官驿将全部物资押运到扬州府衙,免不了要耗费人力时间,此次随行的大部分人手都要用上。总归阿谣也在官驿中待不住,便索性也穿上斗笠蓑衣,随着队伍一道去往府衙。

反正这样的天气,即便是再对面撞见,大约也会像昨日那般,见面不识。

即便是认出来,她觉得,他们两个,大约也会默契地假装不认识对方。

毕竟现下是灾情正盛的特殊时期,太子爷心怀家国抱负,想来不会在她身上耽搁什么。

待到他们一队人马到了扬州府衙门口的时候,天色才终于稍微亮起来,大约能看清周围的人,不过再远,还是瞧不清。

府衙不远处,就是昨日又因大雨冲刷溃掉的堤坝。

在官驿的时候听随行的人说起,这堤坝是太子殿下刚到扬州时就带人冒着雨筑起来的,已经坚持了数十日,昨日雨势实在太大,才又倒坍下去。

阿谣到这里的时候,官兵和一些应召而来的青壮年百姓都已经在河堤前聚集,极尽气力,趁着大水漫过扬州城的时候,先将被冲垮的堤坝重筑。

太子不在扬州府衙,府衙中只有扬州知府手下的一个师爷,和一位太子手下阿谣没见过的亲信在。

阿谣命人将运送来的东西一样样清点,抬进府衙,她则在旁帮着清点统计。

这里雨声、风声、浪声……还有不远处堤坝岸边筑堤官兵百姓的声音。

纷乱胶合,分外嘈杂。

阿谣亲自盯着将东西清点完以后,欲将手中记录的单子一并交给那位太子亲信令其呈上,却不想,那人见状并不肯接,反倒说:

“兹事体大,在下职权低微,不便经手,还请小姐亲自呈给太子殿下吧。”

阿谣出来的时候带着宝菱,宝菱自然清楚从前的种种,更清楚阿谣与裴承翊之间。此时瞧见阿谣尴尬地说不出话来,便忙上前,说道:

“我家小姐还有要事在身,大约赶不及去寻太子殿下,还请这位大人帮帮忙,只需等太子殿下回来再帮忙呈递给殿下即可。”

不过一个转手代交的事,其实原本就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是今日遇见这人不知是如何作想,竟无论阿谣她们如何说,他都是不肯帮忙递交。

不仅如此,还十分好心地替她们指路:

“殿下就在堤坝那边助百姓修堤,小姐过去一看便知,这单子直接交给殿下过目,您也好交差啊。”

押运朝廷拨发下来的物资到扬州城,递

交到太子手上,这本就是阿谣此行的差事,也是最重要的事情,正如这人所说,直接交到太子手里更好一些。

阿谣心里打了鼓,想了一想,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总归她是来当差的,办的是公事,为的是大燕的子民,他们裴家的天下。

正大光明,没有什么可避的。

……

见雨势太大,阿谣原本想令运送完物资的官兵们回去休息,可是随行的庞赟却说,扬州城大难当前,他身为大将军,自然要带着手下人一同去帮忙。

是以,一行人便又同往运河岸前。

来的时候阿谣乘的马车,可是从府衙到河岸前这一段路被冲刷的不成样子,马车难以行进。她便只能下车由宝菱月心扶着,艰难地往前走。

天色不知不觉亮起来,视线范围缓缓扩大。

乌泱泱的人群在河岸边,裤管袖管皆卷起,有的搬着石块,有的扛着锄头……来往不绝,皆在勤勤恳恳做着工。

唯有一人于岸边长身玉立,男人是背对着阿谣的,他周身的气场光是瞧着,就与旁人不同。

他就是那种,即便在一眼望不尽的人海中,也总是能叫人一眼就看见他。

夺目如斯。

不过,今日的他似乎有些不同。

身上素来一丝不苟的长袍被雨水打湿了大半,又有血色从杏白的袍子背后缓缓渗出来。

阿谣几乎不用靠近,就能猜到他身畔一定散着淡淡的血腥气。

一如他们在洛阳最后那几回见面时。

男人的发丝似乎也是湿的,耳边有几缕鬓发垂着,显得散乱随意。

又委实有些狼狈。

旁边是陈忠在撑着伞。

阿谣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走到他身后了。

大约是因为雨声太大,那主仆二人并没有听见她的脚步声。

她与他之间,不过隔着两三步的距离。

几乎能听见陈忠在他身边不倦地抱怨:

“哎呦我的爷,奴才就替您跑趟腿,您这就又跑去帮着筑堤了?”

“这高热才见退,哎呀!”

“张太医怎么说的您怎么又忘了,您身上这伤太重,原本就没好利索,能让您出来已经是于您身体恢复有碍了,您就不能自己爱惜一下……”

“诶。”

那男人似乎终于听不下去,淡声开口制止陈忠继续往下说,

“打住。”

他的声音不大,阿谣站在这里,险些要听不清。

勉强听到声,只约莫觉得这声音较之往日实在要虚弱一些。

紧接着,又听到男人抬手掩口,一阵急促地咳。

“咳咳……咳咳……”

竟真如陈忠方才所说那般,身子每况愈下,瞧着连好的趋势也没有。

不过,人还能好端端在这里站着,大约也没有皇后说得那样严重。

阿谣站在后头,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松一口气儿,还是该继续忧心。

旁边的宝菱、月心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将自己当成透明人。

后面随阿谣来的军士们更是一个个看着阿谣没动便都没有任何动作。

左不过这才耽搁了两句话的功夫,跟在更后面的队伍还没走过来呢。

阿谣正愣着,不知在想什么的时候。倏然间,站在太子身边的陈忠不知为何回了下头。

这一回头不打紧,瞬间便瞧见一身蓑衣的阿谣。

陈忠素来知道这位太子爷心尖上的人是个顶顶美人坯子,容颜柔媚,娇而不妖,分外勾人。

倒是没想到,此时穿了一这么一身简单的斗笠配上蓑衣,朴素平凡的衣裳,竟然衬得人愈发清丽可人。

他下意识就开口,说话还禁不住有些结巴:

“姜、姜二姑娘?您怎么来了?”

他说完,又想到这里是扬州城,与洛阳远距千里,在这里瞧见姜二姑娘就更不正常了。

“您,您怎么到扬州来了?”

当时请命的时候,因为阿谣是女子,身份不便,是以,对外只说是由卫国公府姜家人带队,并未说是姜家哪一个人。

只不过,除了从中设计的桓王,估计所有人都不会想到远行扬州的人会是姜家二小姐。

倒也不怪陈忠万分惊讶。

陈忠的话说完。

阿谣敏锐地瞧见,旁边那个现在还背对着她站着的男人身子一僵,久久未动。

直到陈忠又揉了一揉眼睛,确定了真是阿谣来了,忍不住去提醒身边的太子时,他才缓缓转过身来。

久违的眼神落在阿谣身上,那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即逝,阿谣还没瞧清,那人就将他自己的目光移到地上。

由于地面凹凸不平,积攒了大片雨水。水坑被新落下的雨滴一砸,又溅起点点涟漪。

阿谣恭恭敬敬行下礼去: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

阿谣依言直起身。不知什么时候,他倒是也不再眼神闪躲,而是就这么,直直地,瞧着她。

一如从前。

只不过,他眼神中那种以前从不掩饰的灼灼欲念此时紧紧压着,几乎半点没有流露出来。

取而代之的,病态的涣散。

显得整个人殃殃的,面色是不自然的白。

配上原本就出色的容貌。

活脱脱一个病弱公子的模样。

与素日里,很是不同。

阿谣这才想起来,他们似乎又有月余未见。

只不过,这月过得,让人恍惚觉得,竟比一年还要长。

正是四目相对,一时无言之时,忽听身后运河中的浪声节节攀高,与之相伴的,还有慌乱的喊声:

“发水了!又发水了!大家快撤!!”

裴承翊眉头自来就没舒展过,此时又听着这声音,忙转身嘱咐身边的陈忠:

“快,叫人疏散百姓。”

他又转头看了一眼堤坝筑造的情形,从昨夜一直到现在,终于要成了。

便又补上一句:

“再叫所有士兵,趁水还未到,先将大坝筑成!”

事态紧急,阿谣自然也看出来,忙开口:

“让庞将军他们也一道帮忙吧。”

闻言,男人这才注意到阿谣身后跟着的一队人,此时不是多言的时候,他冲着阿谣微一颔首,然后才稍微扬声,唤出影卫,吩咐道:

“带他们一起去筑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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