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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边红烛摇曳,气氛节节攀升。

倒凤颠鸾,一夜绮梦过后的第二日,阿谣乘上了远归洛阳的马车。

从上车起,这一路上,她连一次也没敢回头。

大约是怕这一回头,就再也狠不下心去。

没有回头,自然就不知道随行的人里,多了一队人马。

一整队人,都是顶尖的高手,那是太子爷影卫中最重要的一支,是她出发前,才临行受命,护她一路平安的。

路远迢迢,千里跋涉,回去的时候阿谣没有再快马加鞭,而是乘着马车。

大约因为知道了桓王那些阴毒手段,这一路回去,不管是阿谣还是随行的众人,都是分外小心。

所以这一趟从扬州到洛阳的路程,就足足走了大半个月。

一直到雨季结束,才姗姗回到了洛阳城。

阿谣回了卫国公府之后,便又重新过起从前那种平平淡淡的日子。每日只是孝敬父母,管理商铺,得空了也去照顾照顾身怀六甲的二嫂嫂,二嫂如今已经开始显怀,阿谣虽只是陪着说说话,可总觉得自己是陪着这个小小的生命一点点长大。

很有参与感。

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究竟有多想要这样一个属于她的小生命。

倒是可惜了。

阿谣倏然想起离开东宫之前的那段日子。

那时她服药假孕,骗过了裴承翊,骗过了东宫所有人。到最后,甚至连她自己也骗过了。刚刚回到卫国公府的时候,阿谣甚至不能接受自己根本没有身孕的事情。

用了好久好久,她才从那种虚幻中解脱出来。

从前觉得痛苦万分不敢回想的事情,如今想起来……倒是好像觉得,不算什么事情了。

……

世人说的对,这世上果然没有时间治愈不了的伤痛。

阿谣的生意倒是越做越大,开的几家铺子生意俱是红红火火,日进斗金。连大哥哥都忍不住将自己手上的铺面交给阿谣打理。

不过,商场得意情场失意。凡是上门求亲的,皆一并被阿谣拒了。顾随从了军,人虽在京中,阿谣回来这一趟却也从未见过。

如此一来,阿谣的终身大事,又成了她母亲心头一块上不去下不来的大石。

阿谣不敢说出自己未来不打算嫁人的话,只好把素蕊思慕大哥哥的事又提起来,让母亲当务之急先想好大哥哥的婚事。

大哥哥姜诏的婚事却也迫在眉睫,素蕊的事倒还算小事,更重要的是今年再翻过年去,姜诏就要二十四了,如今二嫂嫂连身孕都有了,大哥哥还孑然一身,先前耽搁了,如今便到了着急的时候。

况且后宫还有个四公主如何也不肯歇了对姜诏的心思。

不过这其中过分复杂,又是纠结了许多日,也仍旧没个结果。

日子就这么一日日地过去。

待到太子回朝,已经是大半个月后的事情了。

洛阳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同在这洛阳城里,若想后半生再不复相见,总是不太容易的。

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有遇上的时候。

裴承翊回京以后,与皇帝述职之后,先是闭门不出几日,过了几日方才出门。他好几回打马而过,却是走一回,路过了新桃玉坊。彼时阿谣正站在柜台后打着算盘。

旁边的窗子大开,两个人就隔着

窗子,遥相对望,分明是都瞧见了,却十足默契地当作不识。

阿谣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将从前那些事情放在心上。

不过瞧见他的手臂已然大好,也了了一桩心事。

……

阿谣的日子就这么淡云流水地过着,洛阳城的风声却越发紧。

七月下旬的时候,西北月氏联合周边的大宛、突厥,举兵进犯,战书送到紫金殿时,皇帝一口鲜血,险些当场去了。

西北与大燕十数年未有兵戈,今年大燕灾祸频频,西北诸国却是兵强马壮,如今胆敢进犯,大约也是看江南水患令大燕国力内耗。

卫国公乃五军大营最高统帅,官拜一品的建威大将军,皇帝一声令下,自然是派卫国公代帝出征,迎战西北。

卫国公府这两日的气氛便日渐阴霾。

西北月氏、突厥、大宛三国联合,此次来势汹汹,不可小觑。洛阳又距西北甚远,大燕步卒舟车劳顿,到了西北黄沙满天,定然讨不到什么好处。

卫国公此去原就危险重重,前程未卜。

更离谱的是,这个时候,桓王似乎是认定了卫国公府和东宫暗地里结盟,不欲卫国公府好过,私下里在皇帝身边进了谗言,那老皇帝如今病入膏肓,正是昏聩之时,也许是忧心姜叙拥兵自重,竟然将军中的监军全依着桓王所说,换成桓王的心腹。

甚至,就连姜叙身边最亲近的副手,也被换上桓王的人手。

这无疑又为此去西北加了一重风险。

毕竟,打仗嘛,最需要的就是团结一致。

主帅与副将都不同心,若是战场上调遣不动,一个不小心便要命丧西北黄沙中。

那桓王为了算计太子赢得党争,竟然连大燕军士的性命也不顾,连这一仗的胜负也不顾。

这一去,凶险万分,没个三年五载许是回不来。

而且,连回不回得来,都要另说。

是以,这两日卫国公府人人都面沉如水,气氛冷的如同冰窖一般。

胡氏还差点急得病了。

不曾想,临到姜叙出征前一日,宫里却突然传来消息,说是太子殿下亲自请命,要代替姜叙为帅,卫国公姜家大公子姜诏为副手,由皇太子代帝亲征,以鼓士气。

条件是,将监军的人和姜家亲信都给换回来。

……

人人都知道这可能是个有去无回的事情,这个时候,裴承翊却义无反顾地站出来。

而以他的手段机锋,其实原本完全可以不如此的。他可以远远避着,左右东宫与卫国公府原本就没有结盟。

他大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用在意卫国公的死活。

可是偏偏。

他管了。

主动请缨。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江南水患时,太子义无反顾地站出来时,就得了卫国公盛赞。

这一次,更是令卫国公刮目相看。连带着,连卫国公府的气氛都逐渐变好了。

听闻太子主动请缨的消息传出来当日,皇后便赶往紫金殿,向皇帝哭诉太子孑然一身,不说血脉,竟连妻室也无,此去西北轻则三年五载而归,重则回也回不来。

一向端着架子的皇后这一回哭的梨花带雨,颇有几分真意。

皇帝便有意给太子赐婚。

可是谁知,太子听闻皇帝皇后要给他和卫国公府姜二姑娘赐婚,却是说什么也不肯,直在紫金殿外长跪不起,求皇帝收回成命。

消息传到阿谣耳朵里时,太子已经在紫金殿外跪了三四个时辰。

是日下着濛濛细雨,天色阴沉,黑云欲坠。

阿谣换了一身茜色华服,终是递了牌子进宫。

擎着伞站在裴承翊身后,替他遮住吹来风雨的时候,阿谣轻声问了一句:

“这么不愿意娶我?”

她意有所指:

“宁愿在这里跪着。”

男人倏忽抬起眼,看他一眼,飞速又收回。

雨珠子顺着眉毛滴在他的长睫上,剔透又晶莹。

良久,才听见他低沉的声线——

“此去凶险,前程未卜,孤希望可以无牵无挂。”

阿谣沉默半晌。

来之前,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如今哪般说,也不过是说辞问题:

“所以,要看着我成为受人耻笑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或者,眼看我嫁作他人妇吗?”

她问的轻飘飘,话却十足正经。

他们两个纠缠到了今日,不管怎么说,也该有一个分晓。

却不曾想,听见他略显倾颓的拒绝:

“那也比一进门就成了寡妇好。”

阿谣俯下身,与男人平视。

对上她目光的一刻,他终于放缓了语气:

“我不能再耽误你。”

西北一去不知归期,前方道路生死不明,若是他死了,留下她,她还有命活吗?

“你觉得大燕一定会败?”

“觉得你一定会死?”

“大军还未出征,就如此笃定么?”

没曾想阿谣会这么咄咄逼人地三连问,裴承翊一时哑口无言。

却听阿谣继续说:

“若是如此败志,那还打什么仗,不如现在就缴械投降,还省得生灵涂炭。”

“阿谣,战场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可我很简单。”

“什么?”

“我今日站在这里,你还不明白么?”

伞影下,她对上他的眼。

“太子殿下不是说过,想娶我为妻,让我做风光无两的太子妃么?莫非……要反悔?”

“……君子一言,自不反悔。”

阿谣轻轻替面前人擦拭掉面颊上的雨水,更轻很轻,却仍掷地有声地说了一句:

“那往后的岁月洪流,阿谣陪着你过。”

往后的岁月洪流,阿谣陪着你过。

后来的十载二十载,岁岁年年,裴承翊永永远远地记着这话。

一如她在东宫第一次同他说的话。

那时妙龄少女太青罗衫,鬓发飞扬,像天真无邪的神女——

“殿下有什么不开心吗?阿谣陪着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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