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蓝得虚无缥缈，薄薄的云纱漂浮在半空惬意地流动。云菡台的万顷莲池美得一如去年！
“这里好美！我想住在这里不回去了！咱们霸下山实在太小太枯燥了！”莲生躺在大大的莲叶上不住地唧唧歪歪。
艾北三个大男人同样躺在薄薄的莲叶上，自动忽略她大煞风景的聒噪抱怨，“没想到这云菡台还可以这般享受！”
“是啊，竟可以躺在莲叶之上！这感觉，就像睡在水面一样。”
卓昂老神在在瞅了莲生一眼，“我觉得，这不正常的玩法儿绝对只有古灵精怪的师姐才能想出来！”
“才不是我！”莲生大摇其头，“是师父。”
“师父？”三个好不惊讶的大声，惊得水中游鱼纷纷游远。
“真的是师父。”莲生想起来就忍不住一个劲儿地唏嘘，“师父那榆木疙瘩的脑袋竟然能想出这么有趣儿的玩法儿，吓得我还以为师父的脑子被水洗了呢！”
三人沉默，第一次听说竟有人认为无盐是榆木疙瘩脑袋。
斑驳的莲叶遮挡了刺目的日头。
莲叶深处，传出断断续续的歌声。
“……青青的莲子脆又脆……白白的莲藕甜又甜……”
奇怪的曲调，实在称不上小曲儿。
澄明的声音却透着无杂的愉悦，极是悦耳，比起平日听惯了的丝竹弦乐，这有一句没一句的小调儿干净得直透人心！
卓昂一脸嫌弃地瞅着自顾自唱得兴致勃勃的莲生，“师姐，这是什么曲子？”
“我的曲子啊！”
“什么叫、‘我的曲子’？”
“就是我编的！”莲生很是得意。
卓昂点点头，“怪不得这么没内涵。”
莲生细眉一蹙，磨了磨牙，正准备出口还击，突然灵光一闪，莲生坏笑着对着莲叶弹出一道术法，手指一动，卓昂身下的莲叶立刻听话地飞快穿梭！
引得卓昂一声大叫，“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回事？”
莲生手下不停，奸计得逞地趴在莲叶上看得非常乐呵，“我说昂子，你刚刚说，师姐我没内涵？”
卓昂紧紧拽着莲叶，惊吓地瞪大双眼看着自己不受控制地前后左右在莲叶间乱撞，慌忙大声求饶，“师姐我错了！师姐有内涵！绝对有内涵！师姐您接着唱！师弟错了！真的错了！”
艾北乔伊申不约而同翻了个身儿，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好戏，满脸幸灾乐祸。
莲生十分得意，终于体会到无盐每次教训她时的乐趣了，“嗯，认错态度不错。不过昂子，你不觉得我就这么原谅你的话岂不是太便宜你了么？”
卓昂的衣衫都被莲叶扯皱了。
莲生没有无盐的细心。无盐虽教训她，却不会让她撞上一片莲叶，可马虎的莲生却将卓昂教训得惨兮惨兮，一张俊脸都要被高低起伏的莲叶打歪了！
“……师姐我错了！我认罚！真的认罚！您说什么我都做！真的！上天下地三界六道地做！……”
乔伊申终于不厚道地笑出声，“哈哈！昂子终于明白师姐是绝对不能惹的了！”
莲生心满意足地扬扬眉，手指猛地停下！
于是，正在水面上疾速飞驰的卓昂也像当初的莲生一样光荣地“噗通”一声落了水。
看完好戏的艾北二人很没同情心地“啧啧”几声，意犹未尽地翻了个身儿，又舒舒服服躺在莲叶上。
可是他们的舒服并没持续多长久。
莲生躺在翠绿细长的柳枝上，心情甚好地看着地上三个脸色难看的师弟笨拙地用木头支着茅屋。
乔伊申抬头瞪着什么活儿都不干的莲生，一脸愤愤然，“为什么我们俩也要被罚？”
莲生还没开口，卓昂便瞟了他一眼，“让你们都不帮我？哼！师姐的眼睛是雪亮的！知道你们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身为大家公子的艾北声音难得阴恻恻，“昂子，你说当时我们俩若是落井下石的话，你现在还能完整地站在这儿搭茅屋吗？”
卓昂很没骨气地立刻乖乖闭了嘴。
“师姐，”乔伊申干脆袖子一捋，直接上手，“你确定你要住在这儿？”
“这里这么美，多舒服啊！我都流连忘返了！”
艾北抬头看着头枕双手的莲生，“师姐不想师父？”
长长的睫动了一下，莲生顿了半晌，才懒洋洋地撇撇嘴，一开口，语气中满是酸溜溜的醋味儿，“师父忙着调戏仙娥呢！哪有功夫理会我？”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又生龙活虎地坐起身，水灵灵的大眼睛都在放光，“你们好好弄啊，我去看看有没有好吃的莲子儿！”
话未说完，碧绿碧绿的身影已经风一般飞出去。
乔伊申一掌将一根木头拍在支撑茅房的树桩上，一个力道没控制住，碗口粗的木头碎成了条儿。
卓昂一脸嫌弃，又扔给他一根。
一望无际的莲池，开得早的莲花已经败落，油绿油绿的莲叶少数才开始褪去些许光泽，绿莹莹的莲蓬结着一个个小小的莲子，很是可爱。
莲生在莲叶中跳来跳去，像一枚嫩生生的莲叶，摘着一支支莲蓬，满脸的欢快满足。
艾北停下手中活儿，看着莲叶中身轻如燕的女子，眸中染上一层什么，“一个男子，究竟是该要红袖添香，还是要一世清新？”
乔伊申却会错了意，“可惜师姐做不来红袖添香，师父更选择了一世倾心。”
艾北知道他理解错了，也不解释，“不管是什么，师父终是没机会了。”
难得这大家公子将话说得如此明白，乔伊申勾起唇，“我们却是有机会了！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看谁能夺了美人芳心？”
艾北看了他一眼，“我只是想要她而已，可不是试试看。”
一旁一直不做声的卓昂嗤笑一声，手中不停，“你们太不了解师父了！师父会没机会？师姐可始终是师父的。”
乔伊申扬眉，“也不见得！”
卓昂宽厚的手掌“砰砰”钉着木头，也不抬头，“师父风流成性，师父眼高过顶，师父沉溺于温柔乡，师父贪恋美色柔情！可是在师父眼中，却只有一个莲生！”起身，又拿起一根木头，卓昂指了指胸口，“师父将师姐，放在了这里！”
乔伊申笑了笑，“以前或许是，可是这一年师父与那瑶芙仙子，你难道没看到？”
卓昂将那木头小心地支起，回头，难得认真地对上他的双眼，“你觉得，师父看那瑶芙仙子的时候真的是在看她？我虽不知道师父、师姐还有这个多情的仙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对于师父和师姐，没人可以在他二人之间插足。”
乔伊申不以为然。
当他见到那瑶芙仙子时，他便知道，那样一个近乎完美的女子，根本没有哪个男子可以抗拒，更何况是一向风流的师父！
艾北却眸光动了一下，卓昂的话让他想起在秋明海底的莲生。
那时的莲生双目无焦地望着师父，哆嗦地为他紧张。她的紧张的确是发自于骨子里，可她的眼中却分明在看另外一个人！
这样的话——是不是说，他真的还有机会？
坚强的茅屋终于颤巍巍地立起来，可看上去摇摇欲坠的模样，让人毫不怀疑，即便是一阵小小的风，也绝对能立刻吹倒这可怜趴趴的小茅屋。
莲生却很是满意，“不错，以后隔三差五我就来住上几天！”听得三人瞪着眼前的小茅屋不住的心惊胆战。
卓昂艾北捉来不少野味，乔伊申一个人细细烤着，“吱吱巴巴”的声音中，肉香四溢。
“啪！”又是一条鱼被扔上岸，肥壮的鱼使劲在结实的地上扭曲翻卷地挣扎。
明珠照得四周亮堂堂。
幽深的水中，莲生抹了把脸上水渍，纤细的手腕在湿答答贴在一处的衣袖下显得格外白嫩。
“师姐，够了吧？！”
“不够！我再抓几条，一会儿一并用流云波烤了！”
卓昂一个哆嗦，赶快阻拦，“师姐够了！真的够……”
莲生却已经又没入水中。
回头，见艾北二人同样一脸纠结，卓昂忽的灵光一闪，贼兮兮冲他二人笑，“你俩不是要看看谁能夺了师姐的心么？这不正是个好机会？”
亲口尝过莲生“手艺”的乔伊申顿时一颤，忙摇头，“我想活着抱美人归！”
艾北不由感慨，“师姐好本事！小小的轰肉竟将咱们师兄弟惧怕成这样！”
卓昂斜了他一眼，“你可以尝尝。”
艾北立刻扬眉，“我一向服从大众。”
金黄色的流云波汲汲不断地烤着可怜的鱼，不一会儿，银白色的鱼肉没有过度地直接变成黑色！
看得三个堂堂男儿触目惊心！
“喏！尝尝啊！我今天可是很用心地控制着流云波的量呢！”
三人慌忙摇头，“师姐不必了！”
“师姐，我、我吃饱了！”
莲生递给卓昂的手不收回，“昂子今儿的功劳最大！”
卓昂立刻将头摇成了拨楞鼓，就差指天发誓了，“师姐我真的吃不下了！这么多烤肉我都快吃吐了！”
莲生撇撇嘴，没再说什么。
夜已深。
卓昂躺在厚厚的云被上沉沉睡去，艾北还在捧着书卷。
一个人窝在莲叶丛中，莲生津津有味地吃着烤得焦黑的鱼肉。
筋道的鱼肉，浓浓的焦香，有点淡淡的涩味，微咸，没有莲子的清脆，却也没有令他们头皮发麻的苦味。
莲生嚼着鱼肉，心中想着究竟什么味道才是苦。苦，真的那么可怕么？师父是不是也是因为不喜欢苦才不愿意吃自己烤的东西的？
“师姐这一年，可是想通了？”乔伊申无声无息立在身后。
莲生愣了一愣，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什么是想通，什么是想不通。我觉得现在，挺好。”
“若是果真挺好，今日陪师姐来这云菡台，就不会是我们师兄弟了。”
莲生默了一默，咽下最后一片烤鱼，“阿伊，我不知道该如何去想，也不知道该怎么想。在佛界的时候我的确想了很多，可是想来想去却全都是以前的事儿。”侧身洗着手，水声清泠泠一片，“其实没什么好想，也没什么复杂的，或许我们还有我和师父之间真的有哪里不同了，但是我现在还发觉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对。不过，我只要按照自己心里想的去做就够了。”
起身，仰头对着他笑了一笑，“而且，阿伊你觉得，我想做什么的话会不直接去做吗？”
乔伊申的眼光动了一下，“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