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觉着总麻烦刘旎大人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前几天茶水泼了手,是刘旎大人拿手帕给擦干的,今日刘旎大人又给涂药。
想起这淤青的来历,太后颇为惆怅,她的高贵端雅都是装出来的,她自认内心实在不够蕙质兰心皇家典贵,偏生肌肤比正宗皇室血脉都娇嫩,一把年纪了,平素稍微磕碰着就是乌青,况皇帝儿子昨夜那一捏。
手腕有,手臂也有。想起昨夜瓜片给他老人家涂药时,义愤填膺胆大包天的忿忿不平,“皇上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太后当下一口老气,瓜片姑奶奶也,不会用成语咱少用成不?
太后一口气还没散,瓜片又正经道,“就算小姐你不是娇花,亦不能这般摧残啊。”
“……”她老人家已对瓜片没甚指望。定要寻个日子去见见那李二公子,喊他家帛棉把瓜片这妖孽早些收去。
瓜片哪里是见得太后受伤的,是以在那里一直念。几乎句句都有皇上云云。
皇上素来孝顺呐,怎地最近脾气越发定不住呐。
皇上在朝堂上不是这般,莫测高深得很,怎一来关雎宫就变了个样儿呢。
家宴不都还好好的么,这才几日啊。又福如心至,恍然大悟,“小姐,皇上莫不是怪你留安贵人在关雎宫,打扰了他们的二人时光?欲求不满邪火作祟,才脾气阴晴难测?”
啊呸,离了帛棉,瓜片就是个没臊的。太后冷笑,“你以后可不叫瓜片,叫‘呱猵’得了。”呱躁,欠扁,欠片。
毛尖来伺候太后睡下时,说了句,“主子,皇上定不是有心。”太后笑道,“我自然晓得。”况她老人家是怎么也无法对恒昱生气的。
只,确实想不通皇帝此番置气所为何。要说因她带江南看病,实在不大能说得过去。她老人家淫后宫的名声事实都不是一天两天,诸如文公子事件实在不少。江南名头上好歹还是长公主处要过来的,更要好听些,皇帝却一反常态。
毛尖不比瓜片,是个看得剔透的。想了想才又模棱两可说道,“捏伤了主子,皇上怕亦不好过罢。”
唔……
太后想起,那年花灯会后,她时常刻意去接近小恒昱,拉近关系。
时值盛夏,御花园绿意葱郁。
她坐在树荫下的草地上,实在过于不雅散漫。小恒昱板正得很,初始不坐。后来那太后扯了几片长长棕叶,折了个软趴趴的,拖着长长尾巴的奇怪小青蛙。
一拉尾巴,那小青蛙便跳上一跳。小恒昱身为太子,金贵玩意儿自见过不少。这种草根穷孩子的行头真是新鲜得很。不免多看了几眼。
那时的嫩葱云贵人诱哄,“恒昱,来,拉拉它尾巴。”
经过多日的相处,小恒昱在她面前已不大能维持架子许久。果然去拉那小青蛙尾巴,刚开始,还有些别扭,明明想玩却绷着小脸慢悠悠的。渐渐,拉尾巴的动作快了些。直到扑棱一下,尾巴断了,小青蛙肚皮朝天翻在草地上。
“呀,恒昱把小青蛙累死了。”
小恒昱瞬间手里的半截‘尾巴’棕叶扔下,绷着小脸又不说话了。
嫩葱云贵人深深反省,乌鸦嘴啊。又去扯棕叶子说在给小恒昱做一只。棕树叶子边缘少许锋利。都织好一只青蛙,收尾的时候,把手指割破了。
她不甚在意,小恒昱却没去拿那只新小青蛙。在嫩葱云贵人不解的时候,突然小嘴含住她受伤的手指吸了吸。震得嫩葱云贵人傻在当场。那小恒昱第一次为人做这种事,笨拙吸了几下便扯过嫩葱云贵人手里的小青蛙,闷声不吭板着小脸看都不看她就走了。
也是后来,嫩葱云贵人才晓得,她那短命的姐姐在小恒昱手指被刺伤时如此对他做过。其实阿姐也对她做过,小时候她皮,爱玩。免不得留点血,受点伤。
刘旎大人已放开了太后的手,坦然得很。太后觉得,先前自己也和瓜片一样,心思变龌龊了。刘旎大人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范不着占她这么个人的便宜。
楼下街上有人吵闹,刘旎大人看出去,正见几披缟素孝衣的人,其中两中年妇人在哀哀哭嚎。刘旎大人轻笑一声,“不知这场戏是唱给太后看的,还是微臣。”
太后也已看见,“华锦,我们是否要捧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