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紫云所料,薛万毅一进了书房就迫不及待地从抽屉中取出一幅画给她。
“烈空二马?”紫云惊呼。
薛万毅略有惊讶,挑了挑眉,问:“你知道这幅画的名字?”
“嗯,这是爹爹颇为满意的一幅作品,当时他一画完就急着让我和娘欣赏。”看到爹爹的东西被保护得这样完好,紫云心中对薛万毅也是有感激之情的。
“这幅画不光是你爹爹满意,朝中很多大臣也极为喜欢。很多人捧着重金求你爹的画作,并非是因为他位高权重要拍他马屁,而是这些画价值连城。”看来,薛万毅也是其中一个。不过,他运气好,跟房玄觉感情深厚,所以不需分文便得了佳作。
紫云的脑筋转得快:“薛叔叔的意思是,我爹的死真跟画有关?”
“对了一半。”薛万毅神秘地道。他仿佛是想考考紫云,所以没有急着将其中原委全数道来。
紫云拧了拧眉头,一脸疑惑地道:“紫云不明白薛叔叔的意思。”
“既然你也会画骏马图,你好好儿看看这图,可有什么发现?”薛万毅指了指画面。
紫云认真地欣赏起这副画来。整幅画不大,就在半开的宣纸上画的。画面上,烈日当空,地上寸草不生。爹爹的技法很娴熟,让她此刻看来,都仿佛能够感受到那轮毒日发出足以灼烧人皮肤的火辣阳光。两匹骏马饥渴难耐,大汗淋漓,马口大张,很是难受,又四蹄腾空,狂烈奔驰,溅起地上黄沙漫漫。
“爹爹这是又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连水都不给人家喝。”紫云玩笑道。
“一语中的。”薛万毅惊喜地道。
紫云不明所以,歪着头满脸不解地看向薛万毅。
薛万毅道:“当年你爹作此画时,正是北边大旱之时,几十年不遇的大旱啊。赤地千里,百姓民不聊生。”
“朝廷就没有开仓放粮赈灾吗?”紫云问道。
薛万毅满脸忧愁:“怎会不开仓放粮?可干旱太久,北边几座城库粮用尽,朝廷还专门派钦差从南边调运粮食过去赈灾。”
紫云突然明白了:“是不是钦差与地方上勾结私吞赈灾粮饷?爹爹欲作此画暗示皇上?”
“或许是,或许不是。不过你爹当时是宰辅,要见皇上的机会很多,他若想将此画呈给皇上并不难。可是皇上并未看过这幅画。”这就是薛万毅理解不透的地方。
“或许爹爹还未来得及就出事了呢?”紫云猜测。
薛万毅摇摇头:“不可能。这画他给了我很久,他才遇害。”
“那这幅画究竟有什么机密?”紫云也猜不透爹爹。
薛万毅又道:“这幅画虽说是画的大旱惨象,可以呈给皇上起到警示作用。可你爹是皇上最倚重的臣子,他的意见,皇上大多会采纳,他大可直陈上去,没必要用画作迂回请奏。况且,我记得很清楚,当年你爹爹也多番奏请皇上增运粮饷,皇上都一一准了。而且,当时好几名官员因为赈灾不力还被惩处。”
“既然目的都达到了。那为何,爹爹还要作此画?莫非爹爹只是纯粹作画,别无其他含义?”紫云也是越来越搞不清楚了。
薛万毅道:“这就是让人疑惑的地方。不过我听说这事儿跟一张名单有关。据说当时你爹向皇上呈了一张贪污腐败的名单上去,可最后名单不翼而飞。”
“这么说,很可能是名单上的人因怕事情败露才对我爹爹动了杀机。”紫云心头一惊,又道:“倘若真是如此,那这件事就更难调查了。凶手既能毫无忌惮地对爹爹下手,就说明其势力不小。”
“势力大小倒是不要紧,要紧的是,此人或许是皇上不愿动,或不敢动的人。”薛万毅的脸色越发地沉了,续道:“不然,依着皇上的精明不可能没将前因后果联系起来思量过。既然想过,就一定会有所怀疑,可几年过去了,事情丝毫没有进展。”
“皇上包庇凶手?”紫云又是一惊。
薛万毅摇摇头:“皇上是一代明君,不可能是非不分。或许他也有他的难处,在没有确切证据的前提下,皇上也不能轻易动手,以免引来社稷动荡。因为,对方的势力非同小可。”
紫云点点头,又盯着画面看了好一会儿,低低地道:“薛叔叔以为,皇上为何会跟我提起,说我爹爹的死跟骏马图有关?薛叔叔认为,皇上会否看过这幅画?”
“没有。”薛万毅很确定地摇摇头,道:“这个我可以肯定。皇上会这样跟你说,或许是之前查你爹案子的钦差的推测。孩子,你是最了解你爹的人,又深谙你爹的画法,现在这幅画你拿去好好琢磨琢磨,找找看画中是否藏了什么证据。记着,这画很重要,千万不要毁坏了,没有十足的把握可别为了证据牺牲了它。”
紫云颔首,双手微微颤抖地接过画作,谢过了薛万毅,然后怀着沉重的心情慢慢地回到房中。
回了房,她将门窗关好,急急地上了榻,预备将画作铺在床榻上慢慢儿研究。
谁知……
“你的警觉性还不够高。”
紫云刚坐上榻,背后就传来一声责怪。
她赫然转身,不由大惊:“你不是回宫了?”
床榻之上的人,不是太子,还能是谁?这会儿他戴着面具,面具下黝黑的目光深邃而清冷。
“你拿的什么东西?”太子没有回答紫云的话,兀自伸手去拿紫云手上的画轴。
紫云不给,将画轴背到背后去,还问道:“你来将军府也戴面具?”
“对于薛将军那种正人君子,本太子自然不用面具。至于对你这种小花痴,本太子就不得不用了。”都这个时候了,太子还不忘酸紫云两句。
紫云撅了撅嘴,没工夫跟太子抬杠,只顾着下逐客令:“既然那么讨厌我,你还回来做什么?我也不犯花痴,也不缠着你了,我自个儿住将军府,你回去吧。”
“你以为,本太子是你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太子的语气阴冷了几分。
“你想怎样?”紫云无语。
太子凝视了紫云片刻,吩咐:“替本太子宽衣,本太子要睡一觉。”
“你说什么?”紫云的声音都拔高了好几度。
“你那么大声作甚?还怕人家听不见?今晚你也别睡地上了,这不是太子宫,省得人怀疑。本太子勉为其难,让出半张榻给你。”他说着,已经排开了手臂,准备让她服侍他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