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甚好,碧蓝碧蓝的天空像是水洗过一般干净。鳞次栉比的屋檐上,偶尔有鸽子飞过,咕咕叫着。大街上人来人往,兰陵皇朝多年没有战火,百姓安居乐业。青石板的大街见证了京城的繁华与兴隆,两边的商贩卖力吆喝。
忽然,众人纷纷让开,人群中走来一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着一身竹纹白袍,淡淡的微笑犹如三月里随暖风在太湖边摇曳的春柳,洗尽洁白风华。隔着那云山缭绕的雾气,似这般让人想亲近。所谓温润如玉,理当如此。
路上有女子羞红了脸,偷偷从他身边跑过。他忽然轻笑道:“能够有如此清雅香味的女子一定是个美人。”
身边一青衫少年稚嫩的脸上出现深深的两个酒窝,惊喜道:“公子说的对极了。”
听到他这样说,从他身边走过的女子越来越多。而他也一直淡淡的笑着,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忽然一个穿着高腰团花纹红裙,外罩宽大洒脱,轻薄却不透明罗衫,双肩披有一条印花帔帛的绝美女子从他身边走过。温文尔雅的男子浮现淡淡的笑意,却没有称赞,仿佛女子从未出现在他身边。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女子嬉笑着又从他身边走过,男子还是微笑不语,缓步向前。女子脸上挂不住,冲到男子面前拦住去路,大声质问:“站住!”
“姑娘有何事?”青衫少年皱眉,仍旧礼貌的询问。
女子冲着那文雅的男子质问:“我这么大个美人在你面前,你都没看见?你瞎子啊!”
男子停住脚步,吐气幽兰:“实在不巧,在下正是个瞎子。”
青衫少年又在一旁解释:“这位姑娘真是抱歉,我家公子眼睛不方便,如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楚馨兰一怔,对着男子讪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颀长的身躯高出她一个头,他的眼睛像冬天的湖水般宁静,又像月光般皎洁无暇。这样仙姿,不想,竟是个瞎子?
“无妨,在下早就习惯了。”四周恢复了刚才的熙熙攘攘,男子移步往右边小道,避开人群。楚馨兰急忙追过去,春风着急小姐忘了正事,也只好紧紧跟着。
“奇怪,怎么不见了?”刚刚明明朝这边拐的,不过隔了一个人影,再看人就已经不见了。难道见鬼了?楚馨兰回头问春风,“有没有看到刚才两个人?”
春风稳住身子,伸长了脖子也找不到人影,这个小巷子有几户人家,但都大门紧闭,看不出刚刚有人进去的样子,从巷子里走出去,那头也是来来往往的人群。主仆二人追过去也没有找到,只能从左边拐过去,绕路去金玉堂。
……
金玉堂是一家小酒楼,原来一直缺少管理,亏空不少,楚馨兰穿过来偶尔逛街看到,就叫夏雪买了下来。后重新打理,又辞了掌柜,选了个得力的。拓展了业务,采取了一系列促销手段,转亏为赢。夏雪现在是金玉堂的幕后掌柜,倒有几分王熙凤的架势。
昨夜之事牵连甚广,详情不得而知,但是一定和如意王说的虎符有关。楚馨兰不放心,又见宫中圣旨迟迟不到,也许是太子那边发生了变故。于是留春雨在府,带着春风出来看看情况。
“咦?”春风见金玉堂大门紧闭,门上挂着今日休息的牌子,心中诧异,这大好的天气不开门做生意,怎么连个伙计也没有?随手一推,门居然被推开了。
楚馨兰眼中精光一闪,不寻常,忙拉了春风小声叮嘱:“小心,也许出了什么事!”
两人悄悄进去,又关上门,发现大厅与平常无异。春风小声叫道:“小胡子,小胡子,你在吗?”没有人应声,她面带惊骇,回头道:“小姐,小胡子无家可归,几乎从不离开店,连他也不在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奴婢护送小姐先回去,再带人来看个究竟?”
楚馨兰环顾大厅,桌子一尘不染,柜上的账本什么也摆放的整整齐齐,唯独不见半个人影,她往后院的方向走了几步,沉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推开连接后院的门,眼前的景象犹如惊涛骇浪,狂风暴雨。青石板上,整个院子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尸体,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七窍流血,还有的面无表情,好像睡得安详。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大屠杀?
“小胡子,小胡子。”春风拼命摇晃一具倒在头向前院的尸体哭泣,她和这些伙计们都很熟,除了小姐,他们就是她的亲人,可是现在所有的人都死了,连那些院子的住客也都死了,没有留一个活口。看情形小胡子一定是想逃到大厅的时候被人一刀砍死,他死的太冤了,春风又推推另外一具仰卧的尸体,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小菊,小菊,你醒醒,醒醒!”叫道最后,已经是泣不成声。
浓浓的血腥味让楚馨兰有点晕眩,但丝毫不影响她的愤怒,胸口似乎有千军万马在奔腾,满腔热血在体内沸腾,不停地在四肢百骸处跳跃,以至于她的四肢都在颤抖,在燃烧,想要毁灭一切的燃烧,炙热让她整个心脏不堪重负,她蹲下身,看着面前的尸体,仿佛还在昨天,他们一一笑着给她端茶送水,讲故事,说笑话。她还答应小菊一定会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没想到才过了多久,她就死了。
她想要吐,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她想哭,眼泪明明在泪腺发酵,却迟迟不肯下来。她站起身,已成复仇天使。是谁?是谁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血洗金玉堂?看向后院中间的一扇门,里面传来轻轻的咳嗽。
“阁下既然有胆子杀人,何不现身一见?”她声音冰冷彻骨,像尖尖的冰棱可以杀人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