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就看到奈何桥孤独而又傲然地立在那里,穿过它就表示这一世的终结,无论荣华富贵一生,还是贫穷困苦一生,都将在这里终结,
而我站在这里的时候,会想每一个站在奈何桥上的人,会不会都带着对下一世的期待呢?如果在这一世有遗憾,会不会对下一世就寄托了某种愿望呢?我却没了这样的希冀,因为我已知道自己将不再为人,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悲哀。
罗王临走前忿忿不平地喊道:“李青,你真让我失望。”
然而她依旧不死心,嘱咐我在奈何桥边好好想想,然后不舍地离开了。我有些好笑,我不是罗王,明知不可而为之。如果明知挣扎的结果希望渺茫,又何必挣扎呢?
“唉——”我无意识地叹了口气,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了那个执着的罗王。
“姑娘,为何叹气?”一个年轻的声音问道。
我回头,对上一张青春的脸庞,一身书生打扮,气质超然。
“你是谁?”
“孟婆。”
听到这个我却一点也不惊奇,阎王都能是女的,孟婆为什么不能是男的?
“你为什么叹气?”孟婆好奇地看着我。
我眼观鼻鼻观心,并不准备回答他,他在我眼里,基本上就是罗王的一个说客。“我的孟婆汤呢?”
孟婆有一瞬的错愕,不过很快正常,笑了笑掩饰刚刚的失礼,“阎王要你好好考虑的,你已经考虑好了?”
我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他回望着,然而神情在一瞬间发生变化,一种适时的妥协跃然脸上。
他右手在空中一挥,一只白瓷碗带着惑人的光泽静静地立在手掌中,清亮的液体微微冒着白雾。我伸手接过,孟婆有些不忍别开眼,我笑了笑,抿了几口,刚想回味,就听到身后有种撕裂的声音。
“李青,你喝了?”罗王倏地打翻我手中的白瓷碗,我看着上好的白瓷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跌入奈何桥下的忘川河中。
“你给我吐出来,快点吐出来!”罗王疯了般,拼命地掐我的脖子,她不知道这样我要怎么吐出来?
“罗佼,你冷静点。”孟婆拉过罗王,眼神悲悯怜惜。
“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罗王带着哭腔地嚷道。
孟婆手搭上我的手腕,哀哀地叹息,“她只喝了三口,忘记了一些事,但并没有忘记所有。”
罗王像是抓到救命的稻草,上下打量我,见我目光中依旧清明如许,点点头,换了一副威严的语气,“李青,我哥哥阎君因你而坠入轮回隧道,与你结下七世情缘,而你们已经错过了六世。如果这一次再错过,你将永受轮回吃苦,而他会七魂俱散,灰飞烟灭。”
我怔了怔,我连累阎君?
“你不信?”罗王快要暴跳如雷了,幸得孟婆软语劝慰,才慢慢安静下来。“你原本是阎君的妻子,是他的孟婆,然而你生性乖张桀骜,一日不甚将奈何桥烧毁,被贬入轮回隧道。我哥哥在佛祖前求了七百年,换来你们的七世,来救赎你,却阴差阳错而错过了。”
……
那一世,我为人,你为白兔;
那一世,我为解签的和尚,你为求签的小姐;
那一世,我降生,你已老;
我知道,我将生生世世与你结缘。
于是我跪在佛前求了700年,
求他让我在最美丽的时候遇见你,
求他让我们结一段美丽情愫。
佛于是把我变成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我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期盼,
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泪水。
然而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那不是花瓣,那是我凋零的心。
……
“好,我去找他。”我答应着,我不是想为自己曾经的过错做弥补,我六世的颠沛流离已经付出了该有的代价。我也不是感动于这个故事,而是感动于这样执着的罗王,感动于这样痴情的阎君。
还沉浸在悲伤中的罗王和孟婆像是被惊到,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你真的愿意?”
“我如何找他?”
罗王和孟婆对视一眼,道:“他左手掌心处有一朵莲花图案。”
这么简单?罗王为何找不到他?我不信地看着罗王,罗王嗫嚅道:“他手中的莲花只为你盛开,也就是说只有你能看到。我和孟婆运用了所有的法力,也只能确定他在哪个时空。”
“所以你们现在就送我去那个时空?”我朝上翻了个白眼,全天下都在穿越,连我这只鬼也要来凑热闹。
“嗯,不过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找个好寄主,还有啊——”罗王又恢复了她的絮絮叨叨,孟婆似乎很喜欢听她说话,并不打断她,而是微笑地听着。
而我开始一头黑线,因为罗王说:“像你这个年龄的女孩一定喜欢童话,对不对,我给你的穿越场景,让一个王子吻醒你,怎么样?”
“还是你不喜欢,要来一个英雄救美,白马王子从天而降?”
“还是……”
罗王已经停不下来了,我求助地看向孟婆,那厮专注地看着罗王,丝毫没有看到我。
我终于绝望地吼道:“你到底要不要送我去?”
罗王被我吼得一愣,孟婆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弱弱地问:“你难道都没什么要求?”
我瞥了罗王一眼,慢条斯理道:“我只求一点。”
“什么?”两人紧紧盯着我。
“太平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