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去过赵府之后,玉瓷便可以独自一人去往赵家玉器行,跟着有经验的老师傅学习玉雕。刚开始时,玉器行里的人只当她是玩心重,表面上对她尊重,实际上并未将她放在眼里,但当她一次次提出自己对玉件设计的看法后,那些老师傅,终于不敢再小看她,也渐渐开始真正传授她玉雕的技法。
每日玉瓷早出晚归,身边只带着水碧一个丫鬟,从角门出,从角门入,并没有太引人注目。
路景之还是一样的虚伪,每天在她屋子的外间歇息,每日去书房看看书,去外院习习武,日子过得相安无事。
这样平静的日子,玉瓷每天只将心思放在玉雕上,都快要忘记其实路宅并不像它表面上看上去那样平静。
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中秋节,路老夫人照例是将她们全都叫去宁和阁摆个家宴。只是不同的是,因为路采之在中秋过后便要去博集书院进学,所以这次的主角变成了路采之。
用过饭后,老夫人命人在院中摆了桌子,一众人去院中围坐着喝酒赏月。
“采之,你这次去书院,千万要记得,那不是在家中,万不可再任性。”路老夫人很不放心,再次提醒道。
路采之早有些不耐烦,只敷衍似的点点头:“我知道。”
年氏却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娘,采之去书院,身边需得跟两个得力的人,娘为他选好陪读的书童了么?”
路老夫人点点头:“这都由采之做主,他愿带着谁,便带着谁。”
年氏却道:“可采之毕竟还是贪玩,带着的恐怕是陪着他玩的,娘不如选两个办事利索,靠得住的。”
玉瓷听到这里,心中微动。
原本她已旁敲侧击地问了路采之这次想带谁陪读,听他那说法,自先前自己点醒他后,他同安诚的关系就极好,这次是明确表明要带着安诚去的。如此一来,倒是省了她许多心,也没再下心思。
谁知,今日年氏竟会突然提起这事,而她这意思,是不同意路采之自己挑选书童。
玉瓷都听出来了,老夫人自然也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眸微眯,沉声问道:“怎么?你有要推荐的人?”
年氏身子一颤,勉强笑道:“我哪里有什么要推荐的人,不过是将心中想法略略一说罢了。”
老夫人这才面色缓和些,思索道:“你提的也不无道理,他房中的随从我平日也没有亲自管理,就由他的妈妈去挑一个的力的吧。”
路采之一听到这里,有些不大乐意,唤道:“娘,之前不是说我想带谁就带谁的么,怎么又要妈妈去挑了?”
老夫人故意板起脸,道:“你大嫂说的有道理,若是你自己挑,那不是都陪着你玩去了么?你去书院是学习,不是去玩的。”
路采之不乐意地撇撇嘴:“知道了知道了。”
玉瓷眉头微锁,瞥瞥年氏。见她像是突然松了口气,心中便有些狐疑。
这年氏平时是从来不管这些事的,怎么今日竟冒着违逆老夫人的危险,突然提出这事?难道……她同自己一样,也有想要保的人?
可是,这年氏平时看着端庄文雅的,凡事不争,怎么会想要有心拉拢谁?
老夫人见路采之也不怎么反对,便不再提这事,而是转头望向路黛瑶,冷声道:“黛瑶,你近日和龚姨娘的关系很好?”
路黛瑶本事不关己地坐在一旁,不妨老夫人突然唤她,身子一颤,有些怔愣:“啊?”
“你近日往龚姨娘那里走得勤,难道不是?”
因为这些日子玉瓷都早出晚归的,对府中事情也不大清楚,听老夫人这么说,难道路黛瑶又去找龚画暖的麻烦了?
“没,没有。”路黛瑶慌乱地摇摇头,“我只是想请龚姨娘教我绣花而已。”
“哼。”自己的女儿,自己岂会不清楚?路老夫人只冷哼一声,虽然不喜欢路黛瑶多事,但她更不喜欢龚画暖,所以对于此事只是稍作敲打,并没有多说。
“玉瓷,这些日子累不累?”路老夫人不再看路黛瑶,却转而望向玉瓷,脸上已柔和许多。
玉瓷心中若有所思,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在旁边坐着的路景之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道:“娘问你累不累。”她这才回过神来,直了直身子,回道:“多谢娘关心,是有些累了呢。”
这样一说,便将她方才的愣神解释为了劳累。
老夫人点头微笑:“你也莫要太累了。”又仰头看了看天际,朝大家道:“今日就到这里吧,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这句话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玉瓷方才说累,她马上就让大家回去休息,看来是为她考虑了。
下人们将老夫人的态度看在眼里,心中很是清楚,现在路二夫人才是最得老夫人欢心的。
“你今日总是发呆,是在想些什么?”辞别了老夫人,玉瓷和路景之一起往抱玉轩走去——在路景之的坚持下,碎玉轩还是改名叫做抱玉轩了。
玉瓷摇摇头:“没有想什么。”
路景之心中不悦,尹玉瓷还是只将他当做外人一般,从不愿打开心扉。见她这样,也没了心情,只不再问,只是脸色却不大好了。
到了抱玉轩,他先去盥洗房沐浴去了。
玉瓷坐在桌前微愣,水碧为她掌了灯,走到她身旁来轻声问道:“夫人,你是在想安诚的事么?”
玉瓷一惊,连忙抬首,见屋内并无旁人,水涟和水柔应该都是去伺候路景之了,便微点了点头。
本已答应了水碧,本以为万无一失的,谁知半路杀出了个年氏,将她的计划打乱了。
水碧摇摇头,柔声道:“夫人已经做得很多了,若是不行,水碧也没什么想法。”
玉瓷望向她,眸间含了些笑意,只咧咧唇:“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你,就会再想办法的。反正离采之离开还有几日,你且让我想想。”
水碧点点头,不敢再打扰她。
玉瓷稍坐片刻,便觉得喉间干渴,望望四周,自己起了身去了屋角的高脚几上拎了茶壶。她心中本就在想事,回身时竟一个不小心,撞上了同样置在墙角的琴几。
琴身修长,被她一撞,重心不稳,只听锵锵两声,古琴已经被扫于地。又是峥峥两声,从琴底座里跌出一件物品来。
玉瓷看清地上的东西,脑中轰然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