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后墙上的时钟“咔嗒”轻声转动,下方贴着记分卡一样大卡片，写着：距中考21天。
苗小萌将目光从倒计时上收回,手托着右脸，侧身凝视同桌，神情疲倦。
她打了个哈欠,这才发恼骚说：“还不考,好无聊啊——”
她的桌上摊着一本爱情小说,才看了不到五分之一。
俞希子余光瞄她一眼，淡淡说道：“无聊就学会习。”微凉的声音有丝天赋的甜意,她的侧脸精致如画。
苗小萌再次沉迷于同桌美丽的容颜。
眼珠子动也不动。
俞希子继续做题。
一双眸子如洗，白润如玉琼鼻,薄薄的、给一张脸添上丽色的朱唇，优美的脖颈线向下便是禁——
苗小萌回过神,胳膊肘从桌上撤离,手心对着额头“啪”的一击。
自言自语道：“太没出息了吧。”看同性都看得神魂颠倒。
将目光放长，在班级里相貌合她心意的男孩子身上一一掠过，借以打散俞希子在她脑海里的秀色可餐形象。
目光划过年级第二，班级也第二的班长身上时,八卦的火苗从心底窜出。
苗小萌嘴上挂着可疑的笑,侧身再次打扰她美丽的同桌，问：“最近没人跟你表白吗？”
眼底是熊熊八卦之火。
俞希子扭头,“亲爱的同桌,你的爱情故事在书里,乖,看书吧。”
肤色白净如玉的少女粲然一笑，苗小萌再次晕乎乎了。
苗小萌攥拳，尽力保持清醒的神智，道：“看书哪有亲眼目睹好玩，真没人跟你表白吗？”
她睁大眼，不放过俞希子一丝神情。
“没有。”俞希子利落回道。
视线回到桌上，葱白一样的手指拈起纸张一角，翻页。
新页第一题，一道做过的题。
抬手径直写下答案。
“欸——好吧。”苗小萌抓起桌上的橡皮擦在手里把玩，表面的黑屑不时被搓掉。
无所事事的视线再次跳跃在班级里，苗小萌替班里暗恋俞希子的男生们惋惜。
近水楼台先得月，现在不表白，以后就没机会了。
身为全校无冕之王的第一美人，同样也是成绩榜上第一名的优秀学生，俞希子太惊艳了。
苗小萌知道俞希子要考比伦中学，申城闻名遐迩的中学，办校六十多年，不少海内外知名科学家、教授、作家甚至影星等曾在这里就读过。
而且撇开历史不谈，就如今，比伦中学的一次家长会，申城人戏说完全是市委、市政府的干部扩大会。
苗小萌从不怀疑俞希子能考上，也相信俞希子的入学一定会引起轰动。
俞希子就是那乱世红颜。
一群有贼心没贼胆的男生。
眼底闪过一丝不屑，苗小萌合上爱情小说，抽出一张试卷，挺着胸脯信誓旦旦对她美丽的同桌说：“同桌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下半年继续做你同桌，护你周全。”
俞希子头也不回，鼓励道：“好的，请保持这股激情。”
苗小萌郑重点头。
十分钟后。
试卷被爱情小说压住，苗小萌百无聊赖地看小说。
她也不想这样的，要怪就怪题目太简单，看着看着就不想做了。
难题自然也有，不过都在后边，而且多加思索也能做出来，既然这样，干嘛要把精力和耐心放在这种地方——
浪费生命。
至于承诺会不会失效，苗小萌毫不担心，好歹她也是年级第三，家中老父也是市领导班子中一员。
比伦中学妥妥的。
许是阳光太暖，读书过于美好，眼皮逐渐沉重，入睡前，苗小萌望向美丽同桌，迷迷糊糊
问道：“你要考满分吗？”
否则没必要这么刻苦学习。
已经是最优秀的了，还要做最努力的，苗小萌羡慕又不羡慕。
耳边传来美人渺茫的声音，“那是最好的。”
下巴朝锁骨的方向一点，随后眼皮彻底合上，苗小萌睡颜甜蜜又安详。
俞希子仍旧做题，宛如战斗中的女神，每一步都是前进的步伐。
同自己战斗？或是他人？谁知道呢。
当笔尖在纸上划出印记，却没有墨水填埋时，俞希子终于从题目中抽神喘息，只是脑海里闯入小学期间成绩从来没有低于满分的俞荣儿——
她深深吸一口气，迅速给笔灌满墨水，聚精会神，继续做题。
…………
比伦中学，百里校长刚从首都出差回来。
旧学期还没结束，新学期开学更是遥远，不能放到明面上的“条子”便递到他办公室。
年年都是这样的。
七所八局的领导想和他喝茶，同他聊天，为的就是家中适龄公子小姐上学问题。
如果领导班子永远是那么一批，培育完那一批的公子小姐也就完事了，偏偏领导班子是流动的，而进入这个班子的执事人年纪刚好都能对应有个上高等中学的孩子，这就导致了现象的可持续性。
只是今年来得太早了吧，起码等中考结束。
一杯凉茶灌肚，百里校长问助理，“哪里的？”
“公安局。”助理比了一根手指头，代表是一把手。
无论哪个所、哪个局，一把手都不能得罪。
他家公子是收定了，百里校长和他见面，更多的则是聊公安局能给学校什么待遇或庇护了。
百里校长知情后不再询问助理了，毕竟助理能知道的只是领导有事相求，具体详情领导们也不会跟她说。
之前他出差，现在他回来了，局长过段日子还会来。
他径直打开公文包，打算整理首都学习的笔记。
助理却主动向前禀示。
“校长，局长要我把事情跟您交代清楚，您了解后直接给他挂电话，告诉他同不同意就好了。”助理说着，眉毛挤成八字，嘴角找不出恰到好处的角度。
毕竟接下来要说的事对她来说不可思议。
“哦——”百里校长声音上扬，他抬头，眼神示意助理直说。
“局长有个儿子和干女儿，现在在初江小学念六年级，班级里还有个好朋友，三人关系很好。”
助理舔唇。
“孩子们大了，要求变多也变高了——”所以，“他们想跳级，直接考我们学校。”连跳三级。
“希望我们学校能给他们参加招生考试的机会。”
比伦中学招生都是中考成绩出来后，比伦中学单独划分数线，既有总分分数线，也有单科分数线，只有分数线过了的学生，才有资格报考比伦中学招生考试。
助理说完，嘴角有了运动方向，向上一扬。
能说出来，心情都轻松了。
这种荒唐又滑稽的事，不能分享实在不快乐！
百里校长没有愕然，冷静如常。大手摸上茶杯，里面空了。
助理眼尖续上。
再次凉茶灌肚，百里校长依旧沉稳的风度，只是眉毛蹙起，反问助理，“你告诉他我们学校招生考试条件了吗？”
公安局局长倒是没有开口让比伦中学直接招收三名小学生，只是要求学校给个考试机会。
可如果有自信通过招生考试，为什么不报名中考？
助理点头。
无需百里校长说出来，她解答百里校长内心的疑惑，“有两个孩子还在刻苦学习中，直接中考可能够呛，但多学习一个月时间，参加后面的招生考试，反而更有把握。”
百里校长注意到助理说的是有两个，剩下那一个呢？
助理心领神会道：“另一个参加中考也无碍，就是能少一事算一事，孩子好不容易有了要求，别给孩子添麻烦。”
百里校长嘴角一抽。
“后面局长也没说什么了，就是要您给他挂个电话，又要走了往年招生试卷，就走了。”
公安局局长这事讲理也不讲理，更重要的是事情本质很独特。
给三名小学生跳级申城升学率最好中学的机会。
是小学生确有本领？还是他们小看了比伦中学？
百里校长挥手，“我知道了，你回去忙吧。”
“好的。”助理退出去。
十几平方米的办公室，百里校长安静整理他的学习笔记。
然而手下处理笔记，脑海里思索局长的特殊请求，想着想着笑了。
好歹公安局这位局长没有不顾成绩就往学校里塞孩子。
全神处理笔记，百里校长将回电话的事压在心底。
…………
初江小学，连续一周没有出现在学校后，细雨蒙蒙的早晨，俞荣儿现身教室。
湿气沾染她的眉眼。
她在看书。
“你回来了！”走入教室的项阳宏一眼看见前面的俞荣儿。
他快步向前，激动之情宛如久别的亲人。
俯首学习的陈旭卓停顿一下，左手抬高伸出桌外一摆，算是和项阳宏打招呼。
“陈旭卓你什么时候来的？”项阳宏问大早上就学习的陈旭卓，眼睛随着点头招呼他的俞荣儿手指望去。
桌上几张密密麻麻打印字的纸。
陈旭卓头也不抬回道：“比你早一点。”不同于项阳宏洪亮爽朗声线，他的声音干净有礼，仿佛局限在三人范围内，得体的不去打扰他人。
“勤快。”项阳宏夸道。
右手拾起桌上的纸，肩膀往后耸动，问俞荣儿，“这是什么？”
“前面是我根据比伦中学历届招生考试摘的重点，后面是让你精进提高的。”俞荣儿没有吝惜她的解释。
她身材修长，肩背挺立，校服在她身上无端添了贵气。
陈子昂将往年试卷交给陈旭卓后，陈旭卓印了三份，俞家送了两份，一份给项阳宏，原件自己留着用。
“哇，有你这个我能多考几十分！”项阳宏眼睛一亮，甩下书包细看起来。
“后面的都是数学？”而且都是那种考试压轴的级别。
俞荣儿回应，“嗯，其他科目你会多少算多少，数学，你的目标是满分。”
项阳宏的数学丢去高中毫不逊色，某种意义上来讲他还是俞荣儿的数学“启蒙人”。
招生考试中项阳宏感到困难的数学题，对于其他参试者来说无疑也是难题。
项阳宏想要进入比伦中学，必须在数学上和他们拉开差距。
由于单项成绩优秀而破格录取的学生，比伦中学又不是没有。
而陈旭卓，他的优秀在于他出神入化的字。
只有他没见过的字体，没有他写不出来的字体。
他若是混迹古玩圈字画一票，掀起风波不可避免。
“——六年级班级一角里，三人所在之处是众人仰望的地。”
小胖妞鼻头一酸，从兜里抽出纸巾，掩面，继续编写着她的暗恋日记。
“……离别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他将会越来越优秀。
“我此刻的心情就像窗外的雨……”
“而雨后终将天晴。”
小胖妞狠狠擤鼻涕，合上她的暗恋日记本。
一双眼睛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