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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丰十年,依旧是腊月,大雪下了两日,地面上堆积着尺余深的积雪。

一片威严肃穆的大衍皇宫之中,却传来一阵阵刻意压低的急呼。

“小公主——”

“小公主——”

“昌华公主——”

精致的宫室内,数名宫女内监四处寻找一眨眼就不见了的小公主。

一名小宫女急出了眼泪,“怎么办呀张姑姑,找不到小公主,可怎么跟皇后娘娘交代?”

张姑姑的神情倒还算平静,只是眉眼间略有几分焦虑,她拧眉想了想,天下安定多时,宫中守卫又森严,倒不必担心是外来的人将小公主带走。况且,方才小公主不见之前,还特地将伺候的人都支开,如今,又连跟在她身边的紫苏一起不见踪影,只可能是两个小娃娃自己偷溜出去。

她说道:“再去内殿找找,小公主向来娴静知礼,断然不会无故出走,让人为难。”

听她这么说,小宫女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忙跟另外两个宫女一起入内殿仔细寻找,果然在书案前找到一张白纸,上面歪歪扭扭地画了一个小人,旁边还有几个奇怪的黑点,她赶紧把这张纸交给张姑姑。

张姑姑接过仔细看了看,画上的人看起来不过小小一个,却穿了一身明黄的衣袍。她立刻知道,这人是便是小公主龙凤胎的哥哥,当今太子殿下。

她招来一个得力的宫女,吩咐道:“你马上备好暖炉披风,带几个人前往东宫,记得沿途留意,小公主或许就在半路上,我去回禀娘娘。”

“是。”

昌华公主居住的永乐宫,距离皇后娘娘的栖凤宫不远,只隔了一道宫墙。

柳儿见张姑姑匆匆而来,上前问过缘由,忙带她入内求见。

薛静姝午睡方醒,靠在软榻上,接过张姑姑递来的画纸,一面看,一面无奈的摇头笑。

张姑姑低着头,听见皇后娘娘的轻笑之声,惴惴不安的心这才稍微放下了心。

薛静姝问道:“小公主出走时穿了什么衣裳?可曾带手炉?”

张姑姑忙说:“便是入秋之时,陛下亲手猎来的白狐制成的披风,还有娘娘赐下的八宝暖炉。”

薛静姝点点头,“既如此。应当不会受凉。你快快唤人往东宫方向寻她,将她送去见太子,再送回来见我。今日之事,永乐宫上下罚一个月月银。”

“是,多谢娘娘隆恩!”张姑姑彻底松了口气,忙谢恩退下。

薛静姝拿着那张纸,又端详了一番,摇头笑叹道:“画得也太丑了些。”

柳儿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听见这话,便维护小公主道:“公主如今满打满算也才四岁,寻常人家的小孩正在地里玩泥巴呢。小公主却已经能够拿起笔纸,比别人不知胜出多少。”

她说着,也探头看了看那张画,疑惑道:“这个穿明黄色衣袍的小人儿是太子,边上这些小黑点又是什么?”

薛静姝道:“不就是你给她做的那些玫瑰糖。老早就念着,要把糖留给哥哥吃。,这不,左等右等等不来哥哥,她就自己去寻了。人不过三寸钉长短,主意倒是大,还知道留书出走。”

柳儿掩唇好笑,“我去叫小厨房熬姜茶,等小公主来了给她驱驱寒。”

“去吧。”

薛静姝又看了一会儿,才起身把画纸收起来,放到书案上的一个盒子里。

她倒不怎么担心女儿的安危。公主和太子身边,都有皇帝赐下的暗卫隐藏在暗中保护,寻常时候不出来,但是一但公主太子遇见危险,他们就是最安全的保障。

小公主出走,瞒得过永乐宫其他人,却瞒不过那两名暗卫,他们必定跟在后面。

时间如流水,转瞬既逝,一眨眼,两个孩子如今已经四岁了。他们周岁之时,皇帝

下旨,封小皇子为太子,赐小公主封号昌华。

今年年初,太子开蒙,移居东宫,昌华公主也从栖凤宫偏殿搬出,入住永乐宫。

围绕在身边的两个孩子突然全部搬走,薛静姝很是惆怅失落了一阵。

好在昌华公主的宫殿离栖凤宫极近,她每日里除了夜晚回长乐宫休息,其余时候都仍然跟在薛静姝身边。而太子也每日晨昏定醒,稍有空闲,便来找他母后与妹妹。

从前两个孩子住在一块,时常为了抢夺对方的玩具哭闹,或者是太子戏弄妹妹,惹她落泪。如今分开来,感情却越发好了,每日见面,就黏腻在一块,哥哥妹妹亲亲热热。

这几日天寒下雪,路湿地滑,东宫距离栖凤宫又有不远的一段路程,薛静姝心疼太子,便免了他的请安,叫他过些日子雪停后再来,也好让他早上能多睡一会儿。

这不,小公主两日不见太子哥哥,就时时刻刻在她母后耳旁念道,一会儿说哥哥怎么不来,暖暖想他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小声嘀咕,要把柳姑姑给她做的玫瑰糖藏起来,给哥哥吃。

要知道,长这么大,她最宝贝的就是那些玫瑰糖了,还特地央柳姑姑给她做了一个小荷包,把糖装在荷包里,挂在腰上,睡觉都舍不得摘下。如今竟愿意把糖给哥哥吃,可见确实是想他想极了。

但是这样的天,母后又不许她随便出门,这才偷偷摸摸留书出走。

不过她好歹知道天气寒冷,出走时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如一颗圆滚滚的雪球,又把母后给她的八宝暖炉揣在怀里,这才带着身边的小宫女紫苏溜出去。

小公主人矮腿短,地上积雪又深,一步一挪,走得极为艰难。远远看着,她和紫苏两个就像会动的雪球一样,慢吞吞地从永乐宫滚出来,沿着宫墙小心翼翼地滚动,还要似模似样的瞻前顾后,怕给人逮到。

“哎呀——”

忽然,紫苏被积雪绊倒在地,因为身上穿得厚实,又在地上滚了一圈。

小公主忙挪到她身边,使出出奶的力气把人扶起来,小大人一样拍去身上的雪,问道:“苏苏,你疼不疼?”

紫苏吸了吸通红的鼻尖,“不疼,公主我们快走,不然就要被张姑姑抓回去了。”

“嗯。”小公主点点头,两个小不点儿手拉着手,继续自己的征途。

没走出多远,小公主忽然看见对面的屋顶上蹲了个人。他穿着一身黑衣,身上落了雪,一动不动地蹲在那里,好像一只大鸟。

“苏苏你快看,那是谁?”

紫苏也不过比小公主大了两岁,今年才六岁,虽然有张姑姑耳提面命,可是对于宫里的规矩还是记得少,忘得多,不然今天也不会跟着昌华公主跑出来。她更不知,这样一个人出现在宫里,是不太寻常的。

暗中的两名暗卫却绷紧了,时刻准备出手。

其中一个眯眼警惕的盯着那个黑衣人,准确来说是一名黑衣少年,另一人忽然松懈下来,冲他打了个手势。先头那暗卫明白他的意思,知道无害,便暂时不准备暴露行踪。

小公主心中好奇,一时间忘了去找哥哥,跑到墙头下,仰着脑袋歪着头,奶声奶气地问那黑衣少年,“大哥哥你是谁?怎么在我家的屋顶上。”

闫默神情冷硬,面无表情,似乎是被这漫天的寒意冻成了一座冰雕。唯有习武之人才看得出,他此时的动作看似僵硬,实则如一只狩猎的金雕,随时能够爆发出击。

小公主没有得到回应,偏了偏脑袋,又再接再厉,“大哥哥怎么不说话?你身上落了好多雪,是不是觉得好冷?暖暖这里有暖炉哦。”

说着,她小心翼翼的把八宝暖炉从怀里捧出来,两只白嘟嘟的小爪子捧着,踮起脚尖送出去,“大哥哥你看,这是母后送给我的,放在怀里好暖好暖,暖暖有披风,一点都不冷,这个借给你吧,等你找到衣服再还给我好不好?”

紫苏赶紧说道:“公主,不能借给他,他要是坏人怎么办

?”

“咦?”小公主又歪歪头,皱着小眉尖,很苦恼的模样,忽然眼前一亮,瞪圆了眼睛问道:“大哥哥,你是坏人吗?你要是坏人,暖暖就不借给你。”

闫默一动不动,不言不语。他只在这里等他师父厉东君,别的一概与他无关。

小公主说道:“苏苏,哥哥说了,坏人会用花言巧语来骗我,想要把我骗走,可是大哥哥一直没说话,也没骗我,他不是坏人。”

紫苏好奇道:“公主,什么是花言巧语?会说话的花吗?”

“嗯……我也不知道,我们等一下去问哥哥吧。”

两个小不点儿自己管自己说话,小公主手上一直举着八宝暖炉,过了好一会儿,她举得手都酸了,只好又收回来,看了看闫默身上单薄的衣衫,再看看他身上的积雪,疑惑道:“大哥哥不想要暖炉吗?可是张姑姑说,下雪的时候穿这么少,会生病的,生病要吃药,很苦很苦的药哦。”

闫默仍然不理她。

小公主嘟着嘴看了他一会儿,似乎下了什么决定,依依不舍的从腰上把自己最宝贝的荷包解下来,看了又看,才送出去,“大哥哥,这是暖暖最喜欢的玫瑰糖,吃药的时候吃一颗,就一点都不苦了,给你吧。”

她看着自己手上的荷包,鼻间似乎还能闻到玫瑰糖的香甜气味,不由咽了咽口水。

母后不许她多吃,每天只有五颗糖。她昨天吃了两颗,今天又吃两颗,好不容易剩下六颗,本来是要给哥哥的。但是这个大哥哥衣服穿得这么少,肯定要生病,生病就得吃药,她不想大哥哥吃药的时候哭鼻子,只好把糖给他。

远处宫墙拐角突然传来一阵声响,紫苏竖起耳朵听了听,跳起来着急道:“公主,张姑姑来了!”

“真的吗?”小公主也听了一下,果真如此,忙把荷包放在宫墙下,留下一句大哥哥我走了,和紫苏两人手牵手,踉踉跄跄的跑远。

两名暗卫看着地上的荷包面面相觑,互相打着手势。

——去拿回来?

——公主给他的。

——凭什么给那小子?

——那你去跟他抢。

——上清宗的人真的很厉害?

——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那暗卫看着荷包,再看看屋顶上的少年,跃跃欲试。

——打赢了就是小公主送给我的,谁也不准抢!

——呵。

没等两人说完,就见对面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再定睛去看,那少年不见了,地上的荷包……也不见了。

暗卫没忍住,骂了句娘,“装模作样!奸诈!”

东宫里,太子正挺直着小腰板,一笔一画的练字。

“哥哥……哥哥……”外头忽然传来一阵软软的呼声。

小太子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那声音却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不是妹妹还有谁?

他立刻丢下笔就跑,走了几步却想起来太傅还在,只好停下脚步,殷切的看着太傅。

老太傅含笑摆摆手,“去吧。”

话音没落下,小太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只见宫院里,两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抱成一团,一个哥哥哥哥,一个妹妹妹妹,好得不行。

“哥哥,柳姑姑给我做了玫瑰糖,我省下来给哥哥啦。”

小太子立刻就亲了小公主一口,“暖暖最好了!哥哥最爱你!糖呢?”

小公主一派天真道:“路上遇见一个大哥哥,他好可怜,没有毛毛的衣服穿,我就把糖给他啦。”

小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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