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与丛云在垄中城相见后,柳迎风便因急事离开垄中城,兄妹俩一直没有时间细聊,如今到了尚庄,才有机会促膝长谈。
漫长的十年分离,隔不断彼此间的血脉之情,柳迎风疼爱地将她的长袍拉紧了些,生怕她冷到。
丛云看着眼前这个厚实的男子,早年的青涩己从他身上消失,这十年他在虚幻大陆闯荡,经营着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清风帮,专门从事押运护送之类,在金银国与瑞国之中享有盛誉。只是他再厉害派头再大始终都还是那个疼她爱她的兄长,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屋子里暖流阵阵,笑声朗朗,孩提时的趣事被提起,唤起两人心底最柔软的感情。柳迎风看着当年调皮捣蛋的小妹,如今已经成了倾国倾城的女子,武幻术高超,打心底里替她开心,这开怀之余,他英气的面容中光采焕发,更多了几分成熟男子的魅力,只是丛云仍由他眉目间察觉到那一丝愁苦。
柳家堡一向太平,青风派正风生水起,莫非是三哥的感情出了问题?
“迎风哥哥,我可有嫂子了?”之前回柳家堡时听爹爹提起哥哥姐姐们的事情,说起两年前曾有人前来柳家堡向柳爹爹提亲,只是柳迎风一味回避,此事则不了了之。
柳迎风脸色变了变,别过脸去,望出窗外,瞧着院子那头的莫智栎、蓝烈焰与闻少三人正玩蹴鞠玩得开心,朝丛云笑道:“瞧他们仨,处得这般好,你的亲事倒是一点都不用操心啊。”
丛云看看正在玩乐的三人,少哥哥笑得温柔,焰笑得明媚,莫大哥笑得优雅,脑海突然闪过一张脸,绝美无暇又单纯的脸,泪眼如珠似在问她——云妹妹,你什么时候才来找我?
月流!她的月流!他寻了她十年,无怨无悔,而结果换来短短的半个月相处,在她要了他之后,却等来她的消失,不知道他会有多么伤心!
她从不怀疑月流对她的爱,因为他单纯得让她爱都还不及,而月流的大船离开蓬莱又是为什么,其中有怎么样的隐情,一直是她心底深深地疑问。
她捂了捂心口,虽然思念引发了疼痛,可是她日日有焰与少哥哥们的陪伴,终不觉寂寞,而月流如今独自一人,会怎么样的孤单寂寞?
找不到月流哥哥,她怎么可能安心地娶夫君呢?
“其实,智栎他经历了很多事,吃了很多苦,都无法开口跟人说,”柳迎风看着窗外聊天的三名男子,又看了看若有所思的丛云,叹了口气,“若不是这三年我跟他走得近些,因缘得知他的那些事儿,谁会知道他风光的背后,有着这样的酸楚?”
北邙之地还是一片荒地之时,就已经有了尚庄,老尚头只知道他的祖先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在这里设立了与世隔绝的庄子,然后出世一趟,找个女子传宗接代,其余时间便在庄子里,不出世。
到了老尚头这一代,娶了一名莫姓女子,那女子硬气得很,才得了一个儿子,偏偏要跟着她姓莫,老尚头也只得随她,而这个儿子出了一趟门,爱上了一个女子,对方居然是瑞国的女帝辰露!
做了贵妃的莫公子当然不可能回来尚庄继承祖业的,所以老尚头在路边救得少年尚元物,才将他认作干儿子,成了如今尚庄的主人。
瑞国皇室在十二年前遭遇大变,女帝暴亡,莫贵妃殉情,闻得儿子儿媳死讯的老尚头突得怪病,一头裁到泥潭里怎么也起不来,年仅十一岁的莫智栎护着六岁的妹妹辰婉玉公主顶着皇族舆论压力,改拥现任女帝,保得性命之后,便开始远朝政,游历江湖,建立起巨大的商业网络,成为北邙垄中城主,其中的艰辛,又岂是一般人能懂?
丛云靠桌边边,听着柳迎风将这段经历三言两语带过,心中无限感慨,如今的莫大哥看起来还是云淡风轻的,只是此时的她再想起他那双明眸中淡淡的哀愁,疼得无法呼吸。
十一岁,她还在飞来峰胡搅蛮缠的年纪,焰还在钟离白雪的怀里撒娇,少哥哥还有父母的疼爱,就算是月流哥哥,还有月流爷爷的呵护,可这个男子那时却投向可能是杀母仇人的怀抱,虚与委蛇,还要保护年少的妹妹不受伤害,他,怎么可以这样坚强?
啪,外头的球呈抛物线撞进房里。
“迎风——把圆球给我。”莫智栎跑到窗前,朝柳迎风招手。
丛云将地面的圆球拾起,走过去放到他手里,想到他这些年来的艰辛,轻轻地握住他的大手,朝他微微一笑,心下有些吃惊,明明跑着的,怎么他的手还这样冰冷?宽厚的掌心,还有一层薄茧,摸起来酥酥麻麻的。
莫智栎脸上微红,大掌微微颤抖地握住她的小手,低低地说了声“谢谢”,抱起球跑了。
柳迎风哈哈大笑,冲着他院中的身影大叫:“智栎,你这家伙居然也有害羞的时候,终于被我逮到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