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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来者不善,气势汹汹,宋子欢脸色一僵,赶紧贴着墙壁站好,让那几个追人的大汉越过她面前,拐入小巷。跑在最末的那名精瘦男子眼神一错,眸光闪了闪,眼珠子滴溜溜地在她身上打了一个转。宋子欢被那人盯得浑身寒毛直竖,冷不丁地哆嗦了一下。

那身材精瘦的男子堪堪在宋子欢身侧立定脚步,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对上了。

男子的五官倒也端正,浓眉大眼的,嘴唇有些厚实,看上去一副敦厚实诚的样子。只是,他看人的眼光——让子欢觉得有些不愉快,象是在估量一件物品。

“小兄弟,一个人啊?”男子状似友好地问道,脸上表情憨厚,笑容可掬。只是,宋子欢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舒服。遂回道:

“非也,家人已经提前抵达了,就在前方平安客栈中等候。小弟我贪玩,一路流连耽搁了些时间,这就要到了。”说着,微微抬起下颚,朝前方客栈指了指。

男子顺势回头,恰好平安客栈门口站着一名中年男子,正看向他们这个方向。子欢赶紧应道:“叔叔出来接我了,先走一步。”语毕,拔腿就朝客栈奔去。身后巷子深处似是传来争执谩骂声,还有殴打和布帛撕裂的声响,然后是一声嘶哑的尖叫。宋子欢心里发毛,不敢回头,一溜烟跑到了客栈门前。

看着古朴又不失气度的原木色牌匾上“平安客栈”四个墨黑大字,子欢松了一口气。她站定,回眸,看到先前那巷子口走出来三名汉子,与之前盘问自己的那人碰头,叽叽咕咕说着什么。其中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背上,背着先前撞到自己的那名少年,纤瘦的身子耷拉在那人身上,一动也不动,似是晕过去了。

一名头发凌乱的汉子朝地上唾了一口,大手一挥,拍到那晕过去的少年身上,在他那圆润的臀上掐了一把,做了一个下流的动作。几人相视而笑,笑声很——猥琐。

有路过的行人看到他们,纷纷绕道快步走开,一脸嫌恶,敢怒不敢言。

宋子欢咬咬下唇,只觉一股怒气在胸口奔腾。

原来,她遇上坏人了!那几人抓住那孩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这位小兄弟,是打尖呢,还是住店?”

正恍神间,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

宋子欢心下一动,揉揉眼睛,缓缓回头,两眼泪涟涟地看着对方,把对方吓了一大跳。

“叔叔,呜呜……他们是坏人!他们抓了我弟弟!”小手一指,对着那几名壮汉离开的背影,宋子欢酝酿出更多的泪水,咧开嘴嚎啕大哭。

店家抬眸看看不远处那几人,微微皱眉,沉吟。

看店家没有立时出手相救,似是顾虑着什么,宋子欢的哭声更响亮了。

终于有好事者不胜其烦,由客栈里头奔了出来,怒斥:“哪个丧门星,哭得爷爷的耳朵都破了!还叫不叫人吃饭的!”

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宋子欢发挥了十二分的演技,把刚才对店家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眼泪会有这么多。待看到刚才呼喝自己的那名壮汉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带了自己的几名弟兄上前交涉,宋子欢这才收声,抹抹眼泪,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此时,众人已经尾随着那四个有拐卖少年嫌疑的汉子拐进了一条窄巷,争执声就是由巷口传来的。

“你们胡说什么!这个小贼欠了爷几个的钱,说好了要以身抵债,谁知他回头就反悔了,趁着爷几个不注意,撒脚丫子就跑!”看到有人拦阻,那几名汉子不满,语气也恶劣起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既无钱抵债,以身相抵,有何不对?”说话的正是刚才拦住子欢,与子欢交谈的那名精瘦汉子。

替子欢出头的那几人看到他们四人也不象是大奸大恶之辈,反而一脸正气,倒教人不敢小觎,便转向宋子欢,问:

“小兄弟,刚才你说他们抓了你弟弟,可是因为你弟弟欠了他们的钱?”

宋子欢吸吸鼻子,眼睛里含着一泡眼泪,大声反驳:

“胡说!叫他们拿欠条来!”

四位掳人的相互对视一眼,不屑地一笑,其中一位从腰间挂着的荷包里摸出一张折得皱巴巴的纸,抖了抖,在众人面前展开。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某某某借XXX一百两纹银,下边还有日期和见证人的姓名,还在借款人处盖了一个红色的手印,真真正正是借款字据,抵赖不得。

众人讪讪地收回视线,有些鄙夷地看向宋子欢,不满地说道:

“小兄弟!这回你怎么说?人家可是白字黑字立有字据的!”

“是啊,小兄弟可不能借钱不还,立据不认啊!”

“做人要实诚。小小年纪,可别学那些无赖痞子,欠了人家的不认账!”

几位热心助人的大汉你一言我一语的,在一旁劝导起宋子欢来,气得她脸都绿了。她一把拨开那些指指点点的手,双手叉腰,怒斥道:

“这是他们自个儿写的字据!舍弟并未承认!”

“可是,有红泥手印……”

“他昏睡着,随便抓着他的手往纸上一盖,谁人做不到!有种你们等他醒来,看看他是怎么说的!当着大家的面对峙,把你们借款的地点,还有见证人一并找来核实,看看是不是真有这回事!”宋子欢一边说着,一边观察那四人的脸色,果然,他们的脸色变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那精瘦的男子立即站出来打圆场,道:

“那是在乡下借的款,这小子说是要进城来找他的兄弟,缺少盘缠,便问在下以及兄弟几人借了一百两纹银……”

“哪里的乡下到这月上京来需要到一百两纹银的盘缠?”宋子欢冷眼看着他们,一语道破他们的谎言。就她一个人又坐马车又是乘船还兼顾住店吃饭的,半个月时间也不过才花了二两银子,这一百两,往返离国和坎国五十次都够了。

那精瘦男子看到谎言被人识破,恼羞成怒,立时大声喝道:“我怎知他拿走那许多银钱干什么去了?没准一进城就找相好的去了呢?总之,你若有钱,你替他还来!没钱的,就别怪爷爷我不客气了!走!”语毕,四人蛮横地推开围观的群众,背着少年就要强行离去。

宋子欢眼疾手快地一扑,两步蹭上前一把抱住昏睡的少年的腰肢,将他从壮汉背上拖了下来,一把抱紧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天呐~~~~当街抢人啦!!!这还有没有天理啊~~~~我要报官!有种你们跟我上公堂对质!我就不信,这偌大一个坎国,连个申诉的地方也没有!”

这一闹,围观的人更多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那四人看讨不到好,把借据抖开,一一向众人展示,瓮声瓮气地说道:

“大家伙儿都来看看!有人欠债不还,还反咬一口!爷几个也不怕闹上官府,只是今儿个看在乡邻里的份上,就卖大家一个面子,爷几个也不阻碍乡邻们上工做活,就暂不追讨这孩子欠下的债务了!但是——”顿了顿,恶狠狠地瞪了宋子欢一眼,接着道,“这钱也不能不还上!过个几天爷再来找你!有种你别走出这月上京!”语毕,几人朝地上唾了一口,转身大摇大摆地离去。

几名助人为乐的汉子看到危机暂时解除,不免安慰了子欢一番。围观群众中有人好心要筹钱给她,也有的劝说他们赶快离开月上京,并指出那四人是横行这片街区的恶霸,专门替人看场子和收保护费的,什么龌龊事都做得出来。宋子欢越听越胆颤,有些后悔自己多管闲事救下这个小鬼了。

谢过众人,她看着昏睡中的少年,皱眉。

脏污的小脸,隐约看得出,模样不错。

有心把他搬回平安客栈,可是店家很为难。宋子欢知道是因为那几个地痞流氓的恶名,店家怕惹上麻烦。只好租了艘小船,沿河道一路前行,到了别的街区另寻一件客栈。

花一两银子开了个房间,又叫小二打上热水,子欢自己动手帮少年洗脸擦身子,这才知道,为何那几个奇怪的大叔要拐走这个少年。

——粉嘟嘟的脸蛋,仍未长开的五官,一脸稚气,比庄子里的明月还好看!倒是跟青竹不相上下了。

她呆了呆,第一直觉,自己艳遇不浅。

第二直觉——

她惹了个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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