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跟在后面，并不答话。他也并不在意我的反应，依然是自走自说。
“我那日回来，便见到你坐在那边秋千上……那里原本是没有秋千的。”他忽然顿了一下，声音却忽然变的有些苦涩“没想到你也喜欢这里”
我静静地跟着他，不是没有注意到他的措辞，心中更是好奇还有谁喜欢这里。想开口问，只是跟在他身后嘴巴张开合上了好几次，还是问不出一个字。只能怔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清冷的月光下，莫名地，我却觉着他的背影竟比这月色还要孤寂。
他坐在亭中的石桌之旁，而我选择了靠着亭边上的一个石凳，虽是对坐，离的距离却有远些。
一时间，两个人之间有些尴尬的沉默。就着月光，我偶尔偷偷打量着他，却忘记了去想要问什么问题，又从何而问。
月白色的长袍在月光下闪着淡淡的光芒，他静静坐着，依旧淡淡地似要和这月光融合。我却有些飘飞了心思，此时桌子上要是有上一壶茶，他一袭白衣举茗独饮的画面该是怎样！他似很钟爱白色，除了那种极淡的青色，他总穿着白色的长袍，有时是不增添丝毫修饰的纯白，有时便是这种绣着金线的月白色……最重要的是他真的很适合白色，要比以前穿上一身黑色西服好看的多。
我忽轻轻笑了，有一次一时心血来潮给他买了件红色衣服，而且头一次大胆地要求他穿上一整天为我过生日，讶异的是他竟答应了。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冰山脸的男人，在我见了他穿上红色西服说好看时，竟红起了脸。呵呵……那可是唯一的一次见到呢。
一道淡淡地声音温柔的想起“想到了什么？”
唇边的笑不自觉地逝去，对上那道直直相视的眸光，已到了口边的回答被重新咽了回去。靳诺，这个时候我还能像以前那样说“在想你”吗？
他的眸光暗了一下，唇边却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却有些苦涩之意。他轻轻开口，像讲故事般“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我不知道第几次的出游中。我正躺在了草地，感叹着眼前的一片花海，她就在那时骑着一匹白色的马过来，从上往下俯视着，笑容羞怯却灿烂，问我要不要看真正的曼陀罗，她可以带我去，我当时只觉她是个很惹人疼爱的女孩。等到晚上，跟着她溜进了宫里，看到了真正的曼陀罗后，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知道了她的身份后，便更想多疼她几分。她喜欢弹琴，我便特地做了一个送她，到现在还记得她看到琴时候的笑容，她最是爱笑的，总是笑的很温暖……”
靳诺似乎已经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我却怔怔地看着他回忆的神情有些茫然，并不知靳诺所说的她是谁，只是听着靳诺用这样温柔的眼神讲述另一个女人时，我却说不出来此时心中的感觉了，不是怒，也不是恨，只是心跟着他的故事轻轻地，一下一下地疼着。
“原定三天的行程，被延迟了两天。我走的时候，她来送行，一脸的伤感，我揉揉她的头，她仰起脸笑着对我说，她叫花清尘，可以允许我叫她清儿，并额外地加了一句我是被唯一一个允许这样称呼她的人。她说的坚定，并让我一定要记住她的名字，我被她小孩子的举动逗地笑了起来，却没告诉她，她的名字我很早之前便从母后那里听过”
靳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记忆中，我却在听到了他口中的名字后，被狠狠震住。清儿？青儿?他说的是真正的花清尘！
“再一次见到她，已是一年之后，我代皇兄前去提亲。”
静静地看着讲述故事的靳诺，我忽然觉着这样温柔淡然的他很残忍。
“我曾以为这么久没见，这个天真烂漫的小表妹会忘掉我。却不想还未待我开口，她已像一年前一样热切地围在了我的身边。一年不见，她依旧爱笑，虽不再像以前那样灿烂，却依旧温暖。我当时想，清儿的笑容可以抚慰冰冷的心灵。只是，几天之后，清儿对我却有些闪躲，虽然依旧对我笑着，却总觉着有些疏离”
“那是因为，她知道了你是代人求亲”不想开口，却还是忍不住为那真正的花清尘抱怨了一句。
靳诺愣了一下，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的……直到把婚事定下的前一天，清儿来找我让我带她离开后，我才明白他的心思。我有些吃惊，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的！冷静了之后，我对她说，你要嫁的那个人，我欠他很多，我希望你能进宫，帮我照顾那个人，帮我解开两边的结。只有你的笑容，可以融化哪一层厚厚的冰！清儿当时什么也没说，便转身离开”
“你真的很残忍！”
靳诺苦笑了一笑“离开的那一天，清儿最后一次来送行，说的也是这一句。我走的那一天，下着很大的雨，我当时并不知道清儿骑着马追上来，更不知道她会不小心从马上滚下。若早知道，那一日我绝不会走的”
“你又怎么知道，她不是故意坠马的呢？”冷冷地，我接下他的话。
他忽然沉默了一下“有时，我都会怀疑你到底真的失忆，还是换成了令外一个人？”
我怔愣一下，却不知对他的话是喜是忧“有时我也会怀疑，你到底是不是靳诺！”
他摇头失笑了一下，却忽然问道“介不介意给我讲讲你和靳诺的故事”
我蹙眉，一时没有接话
“若不方便，就算了！”
我把眉头蹙的更深，不是不方便，而是在我想着回答时，才发现我和靳诺之间竟没什么故事可说。
“我和他之间没有故事，只有交易”
他买下了我，又买了一套房子。金屋藏娇吗？不是，我们之间没有青梅竹马间的立誓。我于他不过是见不了光的地下情人，一个半月见上一次却只为了填补欲望的床伴。最后，甚至连床伴都不再是，我成了他的羁绊，一个必须除掉的羁绊。
我苦笑一下，这样算不算我和他之间的故事。
忽觉着自己很可悲呢，我把自己麻痹到已经麻木了吗？只对那些小心翼翼汲取来的幸福念念不忘，却忘掉了我和他之间最本质的关系，甚至连曾经的伤害也刻意地对自己搪塞过去。不知这样算不算一种阿Q精神的幸运？
“你和他是在我离开之后的那一年认识的？”
我忽然抬眸紧紧盯着他。半响，我才清清楚楚地缓缓说道“不，我和他很早就认识，比认识你要早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