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夜浓,天空布满了厚厚的乌云,空气窒闷,没有一丝风,巍峨的宫殿于黑暗中如巨兽,蹲踞着注视着这辉煌繁华下所发生的一切。
黄金打造的龙床上一片凌乱,薄被泰半滑落在地,浓稠的鲜血顺着柔滑的丝绸蜿蜒着淌下,于淡紫色的被面上画下刺目的红痕,床上一个浑身裸露的少女轻微抽搐着,发出痛苦的申吟,雪白的腹部洞开的伤口汩汩地冒出血来,几乎染尽整张被褥,而地面上同时也响起微弱的低吟,三四个一般赤倮的女子倒在血泊中,其中三个已是浑身僵硬,双目不甘地圆睁,已是死绝,唯有靠近床铺的一个犹自在痛苦中挣扎。
浓稠的血腥味几乎令人作呕,惨烈的一幕在珠光华器的映衬下,淫靡而诡艳。血泊中,一个裸露着上半身的男子,披头散发地跪坐着,双目缓慢地滑过眼前的情景,震骇地低喃;“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朕做了什么?啊——”痛苦地一声长啸,男子忽而双手抱头,一阵狂乱的摇晃,显是几分疯狂。
一个大红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迈入,静静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这一幕,风猛然地自大开的窗子灌入,垂幔飞舞,摇晃她满头珠翠,发出清脆的叮叮当当声,男子闻声蓦然抬起头,乱发下赫然露出已然扭曲了的美艳到极致的脸,俨然是当今皇帝轩辕澈。狂乱的目光射来,瞬间如霜般凝结:“是你,李妃?!”
“是我。”大红的身影自垂幔后慢慢踱出,云鬓娇颜,仪态万方,赫然是后宫之首的李氏贵妃李念。平素矜贵大方的面容上,此刻却隐隐有一丝尖刻的讽刺,目光淡淡掠过,波澜不兴地说道:“皇上似乎很是享受,看来对臣妾的安排当是很满意。”
轩辕澈瞳孔骤然一缩,厉声喝骂:“贱人,你给朕下了什么毒?”以至于他迷失神魂,做下此等残忍之事。说着挣扎着站起身来,跌撞着冲过去,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李念毫无惧色,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伸手轻易地将他的钳制拨开;“皇上可别气坏了身子。”满不在乎地态度,更是激得轩辕澈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将此人碎尸万段,然而他震怒的神情顷刻变得骇然:“我的武功——”他举起双掌,不可置信地盯着,惊怒交集猛然朝李念扇去,却被她轻易地制住,当下更是愤恨不已,面容扭曲如鬼;“你、你给朕下了化功散?!”
“呵呵,皇上何必动怒。”李念轻轻笑道,脸上满是讽刺:“臣妾只不过想让皇上多加休息,不要太过操劳,故而给皇上下了几味进补的药,谁想却造成这般后果,还请皇上恕罪。”
“贱人,朕杀了你!”轩辕澈狂怒地扑向她,却见李念不慌不忙朝他身上轻轻一点,不知用的什么手法,轩辕澈当即痛叫一声,身子猛地跪落,双手抱头,不断地在地上翻滚,口中痛呼不绝,显是十分地痛苦。
李念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痛苦难当的他,神情冷淡,目光冰冷,眼睛褐色的泪痣于摇曳的灯光下鲜活起来,如同欲滴的血色。艳丽的嘴唇开合,无比高傲地冷笑道:“想要解药,那么便跪下求我。求我,或许我会心软,念着往日的夫妻情分,赐你一粒解药,缓解你的痛苦。”
轩辕澈猛然爬起,扑向她,口中狂骂:“贱人贱人……朕杀了你……”
“轰隆”一声惊雷滚过,闪电撕裂漆黑的夜空,狂风大作,风雨欲来,闪电的白芒中,不远处的屋顶上隐约现出两条人影。
“这便是你要我看的好戏?”不带情绪的声音于风中有些模糊,却足以让身边的人听清,“呵呵,娘子不喜欢?”紫瞳嬉笑着软软地偎向身边人,一手霸道地抱住那柔若无骨的腰肢,炽热的唇趁她不备快速地在那柔滑的脸上亲了一口。
“就那样吧。”明钰淡淡道,身子动也不动,任他搂抱,双目远眺,清冷如许。紫瞳不以为然,只顾着偷香。默然片刻,明钰忽而问道:“李妃是奉天门的人吧。”
“娘子真聪明。”紫瞳笑道,“除此外,娘子还知道些什么?”探头上前,盯着她清丽的面容,目波烁烁,好比星辰。
明钰静了下,淡淡道;“我是不是,应当叫你一声表哥。”微微一顿,紫瞳凤目轻挑,意味不明地笑道;“娘子喜欢就好。不过,我更希望你能叫我一声亲亲夫君。”
“看来,你最近将会很忙。”明钰忽而侧眸,静静地看他,目光如炬,通透逼人。紫瞳微微一怔,笑了笑;“什么都瞒不过你,钰。”
李家啊,曾经风云不可一世的将门世家,只怕将再度崛起,只是、这次却也许不再是为人臣,而是、君临天下吧……想来轩辕澈怎么也想不到,先帝造的孽,终将由他来还,当初灭李氏是为江山,此番又将因李氏而断送江山。
如今朝堂之上,李家的势力已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以眼前的情形看,甚至还控制了皇帝控制了内宫,轩辕澈只怕没多少日子好活。毕竟,有了个太子轩辕袂,轩辕澈显是十分多余的。
轩辕澈落得此番下场,她的心中未尝没有一丝残酷的快意,然而,却忽然有些同情他来,身为皇帝,他所做的一切毕竟没有错,错就错在,他的心肠不够冷酷,感觉不够敏锐,不能洞察先机,把握时机斩草除根,当初他若在怀疑的第一时间除掉明钰,除掉紫瞳,全力打击奉天门,也不会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紫瞳认真地凝视她,眼波温柔似水,手轻轻地贴上她的腹部;“呵呵,钰莫要怪我心狠手辣,怎么地也得为咱们的孩儿的将来打算打算吧,可不愿意他也如同曾经的我,只能活在黑暗中,不见光明。”
“孩子?”明钰低下头,忽而失笑;“你想得还真远。”只是,紫瞳你的梦注定要破碎了。我明日就要离开,今夜之所以纵容你的胡闹,也只不过是因为将要不告而别,此后相见无期。
紫瞳却不理会她的嘲笑,只轻柔地摸着她的腹部,暧昧地笑道:“钰,别忘了那一夜你我有多恩爱。”
明钰脸上一烧,默然不语。心道,那一夜的疯狂缠绵,也许真会留下孩子也不定。若真的有又当如何?
见她低头不语,紫瞳目光一闪,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调笑道;“娘子害羞了?”却见明钰缓缓地抬头,目光深深;“若是果真有了孩子,留与不留,全在我。”紫瞳猛然一震,手忽然紧紧地捏住她的:“钰——”欲言又止里,隐埋着一分痛苦。
明钰的心一刺,针扎般疼,心似有一角在崩溃,心念间口中已道:“若真有孩子,我会留下的。”
“钰!”紫瞳狂喜,伸臂狠狠地将她揽入怀中,激动不已:“钰,钰,等我。很快我们就可以在一起,很快……老家伙说过,只要大事一定,就许我娶你!”
明钰安静地埋在他的怀中,暗暗叹息:你的情我并非没有感觉,只是,此生注定要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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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阳光刺破浓雾,洒落万道光芒,天地万物从中苏醒,生机勃勃。城门初开,只见一行三人策马奔出,如风如电,只见人影闪过,衣袂留香,当是恣意非常。
一路烟尘,滚滚向北而去,顷刻,便没了踪迹。
迷雾散尽,晴空万里,高旷辽远,让人精神为之一振。深深呼吸一口爽净的空气,明钰侧脸看向小白,朗声笑道:“自由的感觉真好!”
“小钰高兴就好。”小白悠然一笑,眉目流波,温柔婉转,银发随风飞舞,阳光下,耀眼无比,映衬得那张绝色的容颜愈发地美丽不可方物。
明钰微微失神,不由地放慢了速度,身后的金衫少年策马赶上,伸手一指前面;“公子,前面便是十里坡了!”
“十里坡?”明钰转过头去,只见少年红发张扬,阳光洒在那俊逸的脸上,意气飞扬,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是啊,十里坡处十里亭,乃是有名的送别之处。再依依不舍的送别,也只能到此。”
“哦,还有此一说?”明钰眸子轻转,玩笑道,“如此,我们且快快前去,不定有什么故人在前面等急了呢!”说着,朗笑着驱马飞快前行。小狮与小白相视一眼,随即策马跟上。
行了一段,果然看见一个平缓的小坡,坡下一旁立有一座古朴的八角凉亭,红柱金顶,八角挂着铜制的铃铛,风过清越之音入耳,极是动人。
远远望去,依稀看见亭中一人迎风独立,白衣飘飘,风姿卓绝,明钰哑然,想不到还真有人在亭子里等候,却不知道等的是谁?
依稀的笛声随风送来,幽凉婉转,依依难舍,道不尽的别离之情,明钰心中一动,忍不住好奇地前往。
笛声渐歇,明钰靠近前来,看清那人容貌,登时瞠目惊呼:“怎么是你?!”
“是我,明相。”白衣男子含笑而立,目若春水,温柔无限,“温某在此已恭候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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