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笔买卖还算划算,打定了主意,我拉过凌非的右手,摊开他的手掌,把我的右手掌心对掌心覆了上去,“我名为冰黎秋,现任冰宫少主,现以我俩之名定下契约,双方必须遵守所定契约的内容,不得违背欺瞒,直至契约解除。”
凌非看着我们合并的手掌,“这就是冰宫的契约?这么说你答应我的提议了?”他倒没质疑我的身份,大概早就有所察觉。
我点点头,分开手,“契约只是一个形式,冰宫每个人、每次定约用的形式都不一样,你只要记得,我们的名字,就是我们的契约,这点除了我们,决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凌非有点好奇,“若是被知道了呢?”
“看情况,没有威胁还好说,严重的话,就要解除契约或是重新立约了。”
“我知道了。”
“好啦,契约已成,你随时可过来睡觉,现在,我不行了,你自便吧,有事起来再说。”说完就闭上眼会周公去了,我的体力早到了极限,很快就睡着了,睡梦中还隐约感到,他的气息一直在身旁。
再睁眼时,他已不在。
之后过了一个月,他依约找上了门。我不得不说是佩服的,他每次都能找准娘不在的时间过来,也没惊动过冰宫的守卫,我还曾经特意换了几个比较难破的机关,都没难倒他。
每次来他都会昏睡个五六天,幸好他习惯良好,没有说梦话和满地乱滚之类的不良嗜好,只要倒下去就和死人没两样,而只要我在外屋晃,娘是不会进我的里间的,所以几个月过去,倒也相安无事。
但是娘不是笨蛋,养生居也并非都没有外客,长此以往肯定会露馅。
我开始认真思考对策,凌非和我都是感觉敏锐之人,所以比起外界的响动,生物的气息更能引起我们的反应,就好比如果有人向我靠近,比起听到他的脚步声,看到他的身影,周围的空气变化会更先告诉我有人接近的事实。娘说,这是练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天赋,可惜,我不能练武,注定要糟蹋了,不过拿来防身还是很好用的,但对凌非来说,就跟恶梦无异了,这天赋早晚会让他死于睡眠不足。
凌非曾说过他很喜欢我的气息,在我的气息包围之下他能睡的安心,这么一来,如果要让他能在没有我的情况下睡着,就必须有能代替我的东西。然后重点来了,每个生物自有属于自己的独特的气息,我上哪去找一个和我有相同气息的东西。
既然大道不通,只有曲线救国了。
最初想到的方法是点睡穴,凌非说他师兄早试过了,开始效果不错,可是他学武后身体的自解穴能力大增,后来再强的点穴手法至多也只能让他睡半个时辰,倒是专门帮他点穴的那个师兄因此练就了一手超然的点穴功,从此扬名江湖。
我曾经想过能不能请他的同门直接把他敲晕强制睡眠,结果他说虚或叔叔挑战过这个方法,可是晕的快,醒的也快,要睡三个时辰最少要敲三十六次,他不累敲的人都累,而且效果还没点穴好。
我也尝试过研制强效的迷药,虽然药物很难对他的身体起作用,但只要不是不起作用,我成倍成倍的加重药效,就不信他不倒!
在我把药效加重到十二倍后,他终于倒下了,正当我雀跃得想举手欢呼时,突然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要是有人靠近他五步之内,他的身体会立刻做出反应——迅速站起来,朝来人攻击,直到来者退出他的“安全距离”。
我亲身体验了他恐怖的“梦游症”——因为他整个过程都是闭着眼的,代价是之后我在床上躺了半个月——虽然没受伤,可损了元气,但我还是庆幸我的轻功比他好,否则我连躺着休养生息的机会都没有。当然为了小命着想,我把这个就结果而言还算成功的方法永远尘封了。
苦思了五个月,能试的都试了,结果只是让我越来越心烦,越烦就越想干脆把他做了多省事啊。
最后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我选择了最普通的方法,把自己独用的熏香做成香包,让他拿去做实验,结果第二天那小子就冲回来说了一句“不够!”,我当即很好心的帮他缝制了一个足有二十个拳头大小的“香包”,结果换来他的怒瞪,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袋“包裹”,然后理解的点点头,“还是不够吗?”,说着就想往屋里走继续努力“打包”,不过很快就被拎了回来。
我转头看去,那个提着我衣领的家伙咬牙切齿挤出一句:“不是味道!”
味道?什么味道?哦,我想岔了,熏香只有味道,上面并没有我的气息。沉思了一会,我拿出自己戴在身上已有月余的香包,“拿这个试试。”
显然我赌对了,因为一个月之后他再出现在我面前时神清气爽,不再是看到我就倒地的状态,我也很感动,我终于不用一天到晚提心吊胆哪天东窗事发会被舅舅以清白被毁为由逼着嫁人了——虽然我们真的很清白。
没错,是舅舅,换了娘和恋姨,她们才不会介意,如果我不愿意,她们有的是方法当这个人没有在世上出生过,自然就没有什么清白被毁方面的问题了。虽然我从不杀生,但曾有好几次差点被发现的前科,在我拼命掩饰的时候他老兄倒睡的贼香,那时我是真的考虑过干脆让他被发现从此长眠于地算了,也算让他得偿心愿了——反正我们的契约没有时限,谁先停止都不算毁约。
但在他拿出了火麒麟后,我第一次认真看着他。
火麒麟是一座两只手掌大小的玉雕像,据说是用通体红透的火玉雕刻成麒麟的样子,本身带着不散的热气,冬天戴在身上与身处春天无异,可驱百虫,价值连城。若是让我拿着,身体就可抵御寒冷,虽然只能调节到与常人一般,至少冬天不用再龟缩在床上。
娘和舅舅找这东西已找了三年,至今未果,我要凌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火麒麟。
一年过去,他来来往往,不见有消息,我也没追问,这件事,本就没有时限,我只是想提一个心愿而已。
再见面,已是半年过去,他如常来找我,我怪责他这么久没来,害我以为出什么事了,他不语,把一个小包递到我的手上,径自睡去,我打开布包,看见其中的火麒麟,怔愣了半天。
伴君山庄和冰宫三年也没办到的事,他一人竟只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其中的艰辛,不言而喻。
看着他浑身的风尘,疲惫而满足的睡颜,我眼中突然就蒙上了一层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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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带在身上的香包虽沾有我的气息,但时间一久就会消散,加上他还是比较喜欢睡在我旁边,于是,凌非依然每月来一次,只不过见面时不再是双眼无神的半死不活状,而我,则养成了身上最少挂着十个香包的习惯,娘虽然有点纳闷,倒也没追究,恋姨是只要我高兴就好,而舅舅,他从来搞不清楚我身上到底放着几个香包。
来往的时间长了,凌非也不再只是一味的睡,而“俩俩相望,无声胜有声”这等境界我是做不来的,便选择了最快的沟通方式——聊天。
他很少主动搭话,但从不拒绝我的问题。当年无宗和冰宫一役的内幕,在那以后进门的弟子肯定没有师兄姐愿意告诉他们,要不然也不会有无宗与冰宫誓不两立的传言了——事实上,那一战之后,两边不打不相识而成为好朋友的人很多,甚至成就了不少对佳侣,当然,事情的发展不全是美好的,冤家也多了不少。
当我将大战背后的故事告诉凌非时,他的表情抽搐得很严重,是半信半疑加非常想笑但又觉得很白痴导致面部肌肉在扭曲和抽筋中间挣扎的状况,那个表情让我维持了一个月的好心情。
我一直有个疑问,那场战役无宗的女弟子虽少,但并不是没有,难道事后她们也真的绕山跑了?可只听说无宗当年有一群男弟子仅围一条被单绕山练轻功的壮举——虽然被单开始是包得很严实,但几十圈下来难免会露胳膊露腿的越露越多,更有大胆者把被单往腰间一系,直接打赤膊上阵了事,于是造就了轰动一时的山上一堆男子裸奔,山下无数少女狂喷鼻血尖叫晕倒的“无宗练跑桃花事件”——仅此而已,没听说还有一群女子跟着发疯啊。
凌非万般辛苦探查回的结果是,师姐们联合起来,特别向裁缝店定制了每条足有五条被单大小的布,然后层层缠绕在身上——没人规定被单就一定得是大家都用的那种样子,这样虽然难看一点,至少保证不会春光外泻,然后便开始了一堆人体粽子的绕山跑历程,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挑的半夜,把山上其它男弟子全都下药迷倒了才出征的。据说这个主意还是涵姨提出来的——沅晓涵,便是当年无宗门下除了虚或和爹外,闯入冰宫的第三人。
我从来没觉得凌非平板的声音这么可笑过,怕林外的守卫以为出了什么事,我死咬着被子不让自己大笑出声,但在听到凌非说他维持一本正经的表情用最快的速度冲出幻峰然后当街笑到趴下时,再也忍不住笑的惊天动地,结果成就了我们见面时间最短的记录——我一直笑到守卫把娘和舅舅一家全找来了也没能止住,后来大家问我在笑什么我死活不说,要不是怕暴露,我真想向娘求证,那个主意是不是她教涵姨的,而凌非,看我引来的人越来越多,早找空子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