妤飞严肃了神色,“既然已经第一次发作,就不能再拖,我们……要开始了吧?”
“嗯。”我缓缓的,重重的点了头。
妤飞握了握我的手,而后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小姐……”若暇走进来,脸上仍溢满了担忧。
“若暇,从现在起,你的脸上只能出现一种表情。”我冷冷的下令,眼里透着从不曾出现过的漠然无情。
“……”
若暇慢慢的把头低下去,再抬起来时,恍然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塑娃娃,眼里、脸上,看不到一丝情绪的波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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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时,我穿上一件洁白似雪的纱裙,抱着一束新鲜的花草,走出城主府。
凌非还没回来,但是碧卿已经看见了我,所以,只要走到地方,自然能看见我想要见的人。
虽说是凌晨,天色还是很暗,街上没有任何行人,整个城市寂静无声。
我一直走,走到东城靠国境的那边城门。
守门的卫兵看到我,正要询问,我举起一个牌子。
那是我以方便行事为由,从凌非那强借过来的城主令。
城门很快打开,我继续走了出去,门外,除了沙土,就是河。
一条水流号称最湍急,却清明无比,生生划过两个国家的中间,从此成为国界的一部分,让武陵国和邑国永远只能遥遥相望的长河。
“小黎!”
身后传来带点焦急和不明所以的呼唤。
我转身,对着匆匆赶过来的凌非嫣然一笑。
凌非冲到我面前,伸手想抓我的胳膊,我微一侧身躲过,“小心,不要把花儿弄散了。”
凌非看了看我的穿着和手上的花,叹了口气,“想来和我说一声就是了,何必挑这个时间作这副打扮。”
我淡淡笑着,“这个时间没什么人,不很好吗?而且我想你大概不会想来这里,所以就自己过来了……”
凌非看了看滔滔河水,眼底蒙上一层薄雾,“也没什么想不想的……你若早有来看看的意思,和我说不就好了……”
我只默默看着他笑。
凌非脸上浮现些微不解,“小黎,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有吗?”我笑容更深,“你确定不是你不一样?”
凌非一愣,“也许……”
说着转身面对汾河,半晌才悠悠开口:“我记得的也不多……好像是五岁的时候吧……娘把我带到这里,说要我守住这条河,那边的人不能过来,这边的人也不能过去,逼我发誓以后,就没有半点犹豫的走进了河里,一次也没有回头……”
“你怨她吗?”我很轻很轻的询问。
“不。”凌非摇头,“我知道,她一直过得很苦,早点解脱也是好事,而且那时她已经被人盯上,我却还没被发现,只要她不在了,我就永远不会有所谓的危险……”
我柔声道:“那么至少,她完成了作为母亲的最后一个使命。”
凌非茫然的望着河那头,“不知道……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对她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
“后来呢?虚或叔叔找到你是在七岁那年吧,中间这两年你怎么过的?”我走到他身边。
凌非侧头我对笑了笑,“不管你有没有听过,我从头和你说起吧。”
“……从我记事起,就在这片荒土上讨生活,那时因为这里是难以管理的边境,加上汾河横在中间,也不用担心邑国会入侵,所以武陵国的皇帝几乎等于放弃了这里……这儿食物贫乏,看不见半点绿色,只有骨头和废墟,大家都是靠凤家和屈家的救济生活,但是即使如此,还是每天都有虚弱的人被饥饿到无法忍受的人杀死,然后尸体不知进了谁的肚子,连骨头都很难剩下……”
我握住他的手,他安抚的拍拍我的手背,“你也知道,我从小体质特殊,身体比一般人强健很多,即使只能吃很少的东西,为了防止突然被人拽进暗处杀了吃掉,也很少睡觉,但我的体力还是流失得很缓慢,也不曾生过病。”
“娘是个柔弱没有武功的人,我不知道她用什么方法,每天都能带回一些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的食物,我也不管那是什么,即使是腐烂的人肉,我也毫不犹豫吃下去,从我出生,生存对我来说,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我也从来不觉得那样有什么……”
我的心一紧,凌非仍不轻不重的说道:“后来渐渐的,我发现娘在躲避着什么,有些一看就知道不属于这里的人,在四处找她……”
“四岁那年,娘被其中一个人追到了,娘拼命的挣扎,我……拿起一块大石头狠狠朝那个人脑后砸了下去……”
凌非低头对我笑,那是我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凄怆,“我知道冰宫最重人命,无宗也有戒律不许杀人,所以没人想得到,我早在四岁,就已经是一个侩子手……”
我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凌非继续说着,话语越来越快:“那次以后,娘终于愿意告诉我,她本是邑国一个贵族的女儿,因为出生时是双胞胎,为了家族的繁荣,她被当作了双胞姐姐的替身,姐姐进宫当王妃,她作为影子也跟着进去了,邑国皇帝根本分不出她们两个,于是在她们轮流替换陪侍皇上怀孕而遭到皇后的毒害时,凌家果断的决定,把姐姐藏起来,让妹妹自顾逃亡,直到两人都安全产子为止……”
“娘拼命逃来逃去,终于躲到她的姐姐平安生下皇子,但更大的阴影还在后面……原本凌家是为了以防万一,才留下我,以便如果正统的皇子出了事,可以让我顶替,但是既然王妃母子均安,凌家反而想到了我的多余,两个拥有相同纯正血统的皇子,以后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而引起自相残杀,甚至可能颠覆国家,于是,凌家下了抹杀我的决定……”
“娘听说后,义无反顾的抛下了一切,带着我开始了逃亡的生涯……”
凌非指着眼前长河,“传说,汾河水急流汹涌,根本不能摆渡,其实不是全真……娘就知道,并用那个特殊的方法过了河,听说,那是凌家特有的秘密,只有凌家本脉的几个人知道,娘是听她姐姐说的……”
“娘到这里后,因为身无分文,根本走不出这片炼狱,就一直苟且偷生了下来,而凌家的人,终于追了上来,娘带着我躲了一年,发现凌家不知怎的得到一个错误讯息,误以为我已经死了,之所以追杀娘,只是怕娘以后报复,于是娘交代了那段话以后,就离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