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缓道：“凤家女儿路上捡到屈家少爷丢落的随身碎物，又仔细询问了附近的村民，很快拼凑出了事情大概的经过，她循着蛛丝马迹一个个村落细细搜寻，终于在一个偏僻不起眼的小村里找到了坐着轮椅的屈家少爷。”
“初见到时，凤家女儿吓了很大一跳，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天之娇子，竟成了一个满脸胡腮，脏污遍身，天天只会躺在轮椅上发呆的活死人！”
“原来那屈家少爷伤重之时，被一对好心的老夫妇救起，但是他得知自己终生不能再行走时，一向一帆风顺的他受不住这个打击，心灰意懒之下干脆每日不吃不动，只求快点解脱，亏得那对老夫妇每天硬往他嘴里塞东西，才撑到凤家女儿到来。”
我也不看屈清寰现在的脸色，转过身继续说道：“凤家女儿心知此时屈家少爷绝不会愿意回家见人，她给了些银子谢过老夫妇，然后在村中清理出一间废弃的屋子，从此和屈家少爷在那小村里住了下来。”
“开始屈家少爷很不领情，对着老夫妇他不能忤逆，但对自己休掉的未婚妻却完全没有客气，凤家女儿端上来的吃食，他看也不看就摔掉，凤家女儿每日为他擦身换衣，他都死命挣扎，每次每次，都是累得无力再争才作罢。即使如此，凤家女儿也没有灰心或干脆放弃那个很不合作的病人，知道他不愿家人知道自己的惨状，凤家女儿也没有将消息回报家里，带出的银两用完后，她通过老夫妇介绍，在村里找了个缝补洗衣的差事，还跟着老夫妇下地干农活，短短一个月，身上再没了大小姐的影子。”
“每日既要伺候难缠的病人还要不停干活，时日一久，凤家女儿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终于一日下地时，她体力不支晕了过去，被老夫妇送回了小屋，屈家少爷在旁照看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原本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身子变单薄了，五指变粗糙了，手上尽是不习惯劳作而落下的细微伤痕，端过来的是白粥小菜，自己却只舍得啃一些馒头粗食。”
“那日以后，屈家少爷乖乖吃饭复建，偶尔做些自己能帮上的活，待习惯轮椅后，他办了个私塾，教村里的孩子们读书，赚些微薄的费用贴补家用，看到屈家少爷终于振作起来，凤家女儿觉得十分欣慰，两人就这么互相扶持着又过了些日子。”
“日子平静下来后，一直忽略无视的问题就渐渐浮现，凤家女儿心知自己是不受待见的人，早晚要离开的，但是屈家少爷这个样子，她又不放心，苦思之下，终于想起自己有一块祖传的冰酿晶，凭着这个，她找上了冰宫。”
“原本她只是想委托冰宫的人暗中照应，冰宫人来看过后，只抛下一句‘能治好干嘛不治？’，惊讶过后两人都觉得狂喜，凤家女儿便改了委托，同时也决定，消失在屈家少爷的面前。”
“趁着凌晨离村那天，凤家女儿走到村口，惊讶的发现屈家少爷正等在那，看到她，像每天迎接她回家一样温柔的问‘我的妻子，你想去哪？’，凤家女儿泪盈满框，当晚，在老夫妇的见证下，他们拜了天地，成为真正的夫妻。”
说到这里，我停下，看向呆怔的屈清寰：“接下来的，你还要继续听吗？”
我给他反悔的机会。
如果仍是坚持初衷，宁愿从此一世陌路，那我也无话可说。
屈清寰脸色青白一片，嘴唇微微颤抖，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他深吸一口气，才坚定的吐出一句：“请继续！”
“……那之后，冰宫人治好了屈家少爷的腿，又过了些日子，他们决定回家，向家中长辈告知已完婚的事。而这时的屈凤两家，正闹得不可开交，屈家已经听说儿子路遇山贼，却不知是生是死，而凤家不见了女儿，心情也好不到哪去，两家的关系交恶得十分厉害。”
“就在这时，屈家少爷把凤家女儿领进了家门，告知这些日子的去向，本以为两家大人会因此欢喜，没想到同时遭到了反对。屈家认为，自从和凤家定下婚约后，就没半点好事，虽说儿子负伤后是人家姑娘在照顾，可归根结底，如果不是那门亲事，儿子也不会出走，更不会遇上什么山贼了；而凤家也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自己的宝贝女儿任你这样要就要，不要就不要，还留不留尊严了。”
“虽然两家诸多意见，但屈家少爷态度坚决，而两人也已是夫妻，只能忍气吞声，加上那时适逢旱荒，两家的家底都被耗得差不多了，于是屈家少爷提议，将两家事业合并，共度难关。当时的情况，屈家比较艰难，凤家女儿说服了自己的爹娘，让渡出几乎全部的家产，才让屈家站稳了脚跟。就在那时，发生了一个变数——”
我盯着屈清寰，一字一顿：“屈家少爷在救济灾民的途中，被失去理性抢夺粮食的难民击中脑门，失去了一年的记忆！”
屈清寰眼睛睁得老大，手收成拳握得死紧。
我叹了口气，再道：“那次失忆，除了过往的记忆，连他与凤家女儿的三个月相知相许的日子，也被全部抹杀干净，而不记得一切的屈家少爷又回到了原点，坚决反对这椿亲事，正好屈家老爷其实对合并家产一事很有意见，于是，凤家女儿被休回，而凤家因为帮助屈家却没得到相应的回馈，很快迎向了衰落，再后来，凤家长辈因心结忧郁而提早逝世，只留下了女儿一人，无依无故。也无处可去，只能孤零零守着破败的宅子。即使如此，她也没想过要打扰那个眼里已经完全没有她的人，如果不是受朋友所托，她怕是永世不会再靠近曾经的夫君一步的。”
呼出一口气，我连忙去翻壶掀盖倒水喝。
总算是都说完了，接下来，就看他想怎么做了。
屈清寰痛苦的闭起眼，“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想了想，再好心提醒最后一次，“据说两人回家之后，因屈家少爷精通音律之道，凤家女儿便把凤家世代相传之古琴凤鸣相赠，那凤鸣设有精巧的机关，只有用特殊的方式才能弹奏出声，而凤家女儿在赠琴时，也一并将方法交予了自个的夫君；至于屈家少爷，他在新婚之夜把一枚玲珑锁送给了娇妻，据说那是屈家世代只传媳妇的东西，现在应该还在凤家女儿的脖子上挂着吧。”
屈清寰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我也不想探问，该说的都已说了，他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去验证真假，至于之后的发展，那是他们之间的事了，如果我再插手……妤飞会让我死得很难看……
越想这后果就越心虚，越心虚的时候，就越容易出事，我突然浑身一颤，背后有股很刺人的视线，猛地回头，妤飞站在后面阴鬼似的瞟着我。
我顿时冷汗直飘，“啊哈哈……妤飞你回来啦……好快啊……”后面几乎成哭音，我左右扫了一下，立刻往最近的门移动，“那……我要去洗身……他就交给你了！”
扭头，溜——
路上跑得太快，和若暇撞了个正着。
若暇晕头晕脑，“小姐？你跑什么呀？”
我顾不得搭话，吩咐道：“今晚全部给我原地待着，谁也不准靠近大厅！”又脚不敢停的往前奔去。
若暇莫名其妙，“大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让人看……”
音刚落，前方传来砰砰的重物落地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兵兵乓乓的巨响，若暇停住，半晌，干脆的转身朝反方向走去，“既然小姐都这么说了，还是绕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