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楚王朝。
元帅府。
后花园内,四个七、八岁的孩子正玩得开心。
两个穿青色衣衫的,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不俊,女孩不美,两张面孔几乎是一模一样,若不是发髻不同,一般人真的很难分辨出来。
男孩叫姚玉痕,女孩叫姚芳华,是一对龙凤胎。
两人的母亲,也是这天下响当当地人物,叫刘清筠。这刘清筠的名字很美,却是人尽皆知的天下第一丑女。
还有人说她就是无盐女转世。因为这刘清筠丑则丑矣,却有着一身的好本领,当年,姚明恩也是败在她的手里。
因为听说母亲是无盐女转世。为此,姚玉痕和姚芳华还去查了史料,史书上记载,钟无盐,极丑无双,生得臼头深目,长指大节,卯鼻结喉,肥硕少发,折腰突胸,皮肤如漆。
芳华还拿着这段记载去问父亲姚明恩,问他们的母亲是不是长得这个样子。那时,姚明恩和蔼慈祥地抚着芳华的头,无比怜爱的说,“芳华,你母亲长得不是这个样子。”
“那母亲长得什么样?”两个孩子都很好奇。
这刘清筠征战沙场,挑敌无数,武艺天下无敌,但是,可叹的是,却死于难产。两个孩子从来没见过母亲。
“想知道你母亲的样子吗?”姚明恩问。
“想知道。”
“去照镜子,你们,和你母亲长得一模一样。”
“真的?”
“爹不骗你。”
从那时起,姚芳华便经常照镜子,她知道,自己的母亲并不丑。不过,她也清楚了一件事,自己并不漂亮。至少,她所见过的女孩,都比她漂亮。她的两个姐姐,姚芳茵和姚芳雅,五官相貌与她没有一点相似之处,美得不得了。
还有她身边的丝荷公主,美得就像画里的人一样。
另一个男孩,穿着华丽的明黄色衣衫,剑眉英目,朱唇黑眸,俊美不凡。他是桓楚王朝桓楚帝的第二个皇子黎珺泽。
黎珺泽和黎丝荷都是淑妃所生。
淑妃,是姚思远的养女,姚明恩的义妹,从小在元帅府里长大,这元帅府,也算得上是淑妃的娘家。
淑妃是姚思远手下的一员猛将的遗孤,淑妃的父亲为了救姚思远而中了毒箭,命丧黄泉,只留下她孤苦一人。姚思远便将她收为义女,视如已出。后来,嫁与皇帝黎明州为妃。
姚明恩只有姚玉痕一个儿子。
当年,姚明恩娶刘清筠时,曾与江夏王朝立有协约,只要姚家人镇守边界关,江夏王朝决不侵犯桓楚边境。
正因为如此,连年战乱,才暂得平息。
在姚玉痕三岁时,皇上黎明州便将丝荷公主指婚给姚玉痕。
只要姚家后继有人,便可保西北边境生息安宁。
丝荷公主将来是一定要嫁到姚家的。所以,黎明州也曾示意淑妃,让丝荷从小多和姚玉痕接触,建立起感情,也算是青梅竹马成就一段良缘。
淑妃便经常带着黎珺泽和黎丝荷来元帅府。
四个孩子似乎也很投缘,玩得总是很开心。
四个孩子在假山下堆着沙子,丝荷和姚玉痕堆着亭台楼阁,芳华和珺泽堆着城墙堡垒。
突然,芳华的小手停了下来,“泽哥哥,看那边,有只小鸟掉下来了。”芳华指着树下说道。
丝荷和玉痕两人不知在说着什么,笑得很开心,笑声盖过了芳华的声音,两人没有听到。
黎珺泽拉起姚芳华的小手,“走,我们去看看。”
姚芳华回过头来,刚要开口喊玉痕和丝荷,却被黎珺泽拦了下来,“我们两个去,让他们在这儿玩吧。”
芳华和珺泽悄然离开,丝荷和玉痕居然没有发现。
树下,有一只小鸟,嫩黄的嘴角,拍打着双翅,羽翼未丰,看样子,是被巢中的手足挤下来的。
芳华走过去,轻轻地将小鸟捧在手心里,抬起头,在树丫间,看到了一个鸟巢。
“它的家在那里。”芳华指着鸟巢说道。
黎珺泽也抬起头,望了望,树很高,他若上去,应该有些难度。
这时,一只大鸟飞过来,“叽叽”地叫着,在两人头上不停地盘旋。
“看来,这是它的娘亲。”芳华望着大鸟说道,“泽哥哥,你看它,叫得那么急,一定是很担心它的孩子,它一直围着我们,不敢靠近,是怕我们会伤害它。但是,它却不肯离开,是因为担心这个孩子。”
芳华望着手中的小鸟,又望着空中飞着的大鸟,不禁一时感慨万千,“原来,有娘的孩子,是这样的。”
黎珺泽从姚芳华的眼神中看到了羡慕和凄婉。
“芳华,你想你娘了吧?”
“是啊,可是,我都不知道我娘长什么样。”
“我听母妃说过,你娘是个女英雄,打遍天下无敌手。”黎珺泽眼里带着羡慕。
“真的?我娘这么厉害!”
“当然是真的,母妃从来没骗过我。”
“我也要像娘亲一样,做个女英雄。”姚芳华说。
“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黎珺泽笑着说。
“可是,这只小鸟该怎么办?”姚芳华望着小鸟无助地说。
“我帮你把这小鸟送回家吧。”
“泽哥哥,树那么高,你能做到吗?”
“看我的!”黎珺泽挺起小胸脯,信心十足地说。
其实,他只是表现给姚芳华看的。他比姚芳华大一岁,又是男孩子,在女生面前,自然不能示弱。
黎珺泽接过芳华手里的小鸟,把它揣在怀里,双手抱树,像猴子一样爬了上去。
“泽哥哥,真棒!”姚芳华拍着手赞叹着。
黎珺泽是有些害怕的,可是姚芳华这样一说,又硬着头皮向上爬去。
两人的动作,早就惊动了一旁的宫女和太监。
那些人急匆匆地跑到树下,“二皇子,快下来,太危险了。”
黎珺泽却是执意要爬上去。
下面的人越叫,他爬得越高,速度也越快。
“这可怎么办?可是出什么意外,可不是闹着玩的!”宫女着了急。
“到时,我们就是有十条命,也赔不起。”
“快去禀报淑妃娘娘和老元帅!”
下面的人乱作一团,姚芳华却只是抬头望着黎珺泽。
“泽哥哥,真棒!”
黎珺泽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真的爬到了树上,够到了树上的鸟巢。
巢里有三只小鸟,张着黄黄的大嘴,等着妈妈来喂食。
黎珺泽从怀里掏出那只小鸟,小心地放回了巢中。
“成功了,成功了!泽哥哥成功了!”姚芳华拍着手跳着,眼里尽是崇拜。
黎珺泽也很得意。
他望向姚芳华,想告诉她,他做到了。
突然,他脚下没踩稳,身体失去了重心,双手没有抓拦,身子竟从树上直落下来。
“啊!”
所有人一阵惊呼,有人,甚至闭上了眼睛。
姚芳华却看到一个人影如箭一般飞到树下,在黎珺泽落地之前,稳稳地接住了他。
来人,正是老元帅姚思远。
“爷爷!”姚芳华叫着,跑了过去。
姚思远将黎珺泽放在了地上。
刚刚赶来的淑妃看到了这一幕,吓得几首魂飞魄散。
好险!姚思远也捏了一把汗。若不是他恰巧赶到,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姚爷爷,您可真厉害!”黎珺泽一脸崇拜。
“二皇子,以后可要小心啊!”姚思远说到。
“泽哥哥,你受伤了!”姚芳华惊呼。
姚思远这才注意到,黎珺泽的额角流出血,想必是刚才被树枝刮到的。
“哪里受伤了!快让母妃看一看!”
淑妃急急地跑了过来。
“没事,破了点皮而已。”黎珺泽拿出丝帕轻轻地在额头上一抹,毫不在意地说道。
淑妃也看到了那道伤口,不长,不深,只是刮伤而已。
淑妃出身将门,又从小在将门中长大,对这种事也不甚在意。
“泽哥哥,你疼不疼?”姚芳华望着黎珺泽的额头问道。
“一点都不疼,芳华,走,我们去那边玩。”
丝荷和玉痕听到这边有动静,正向这边走过来。
黎珺泽拉着姚芳华和丝荷、玉痕一起,向别处玩去了。
姚思远望着黎珺泽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义父,在想什么?”淑妃问。
“泽儿这孩子,将来定成大器。”姚思远轻轻地说。
“义父,我倒只求泽儿将来能安身立命,富贵无忧,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何况是皇图霸业?”
“只怕你这样想,别人却不这么认为。”姚思远别有深意地说。
自古皇权的争斗太残酷。
“三皇子的事,义父怎么看?”淑妃问。
三皇子黎珺渊,天资聪颖,天性纯良,绝顶才智,虽然只有七岁,却有着过目不忘的资质,深得黎明州的喜爱。只是,两日前,突然在花园中摔倒,醒来后,竟然痴痴傻傻,疯疯癫癫。
黎明州请了天下名医,却查不出病因。
姚思远和淑妃都怀疑是皇后所为,却没有半点证据。
“查不到任何证据,不能枉言。”姚思远说。
淑妃也自然知道这一点。
“我一直都很后悔,当初把你嫁入皇家。”姚思远说。
一入侯门深似海。
这皇宫又何止似海之深!
“这与义父无关,是孩儿先对皇上动了心。”
那时的她,太年轻,被皇上的英姿气概所吸引,觉得女人就当嫁这样的男人。嫁入宫门,她才知道,有擎天立柱之才的男人,在他的天下中,一个女人,绝对不可能成为全部。
“皇上对我很好。”淑妃说。
以皇帝而言,他待淑妃真的不错。不过,她却只能是他的一部分……
“有了三皇子的事情,你和泽儿在宫中也要小心。”姚思远嘱咐道。
“女儿知道了。”
从这之后,黎珺泽的额角留下了一道指甲长的疤痕,不深,也不是很清晰,因为靠近头发,只要头发自然垂下便会被遮住。
谁也没有在意这件事。就连黎珺泽也没有放在心上。
姚芳华看到这道疤之后,却把它永远地放在了心里。
那时,谁也不会想到,为了这道疤,姚芳华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黎珺泽和姚芳华都不会想到的是,在许多年以后的一天,黎珺泽会拢起额角上的头发,露出那已然很淡的疤痕,厚着脸皮说,“姚芳华,你可记得这道疤?”
“我记得。”
“我要你负责。”
“如何负责?”
“我要你助我登上皇位。”
“好,我答应你,不过,从此,我们互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