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正在书房相谈甚欢时,姚贵从外面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神形狼狈,身上满是泥、水、草。
姚贵是跟在姚明恩身边的亲信。
“老元帅,将军他……”
姚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看到姚贵的样子,芳华和玉痕的心里便有了不祥的预感。
姚思远的心也是“咯噔”一下,几乎停止跳动。
“明恩他怎么了?”姚思远问。
“将军他……阵亡了……”
“什么!”姚芳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不可能!”
这个消息无异晴天霹雳。
姚思远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双眼顿时失去了光彩。
姚玉痕两腮带泪,却不出半点声响。
“贵叔,到底怎么回事?”芳华问。
“连云寨新任寨主矫刚,屡次搅扰百姓,百姓深受其害,求助于将军,将军便率兵前去剿灭,不想,误入矫刚圈套,中箭而亡。”姚贵一边哭,一边说。
这是姚芳华第一次听到连云寨和矫刚的名字,这两个名字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里。总有一天,她要荡平连云寨,杀死矫刚。
“不可能!父帅久经沙场,身经百战,怎么会……”姚芳华不相信。
姚思远坐在那里,如一尊巨石一样,一动不动。
姚贵的消息不可能有假。
久经沙场,身经百战,正是如此,姚思远也看过了太多的生死。所谓,瓦罐不离井口破,大将难免阵前亡。从第一天上战场的那天起,姚思远便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只是,没有人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纵然是已然看破生死的姚思远,也不能免俗。
姚思远只觉心口一阵绞痛,嘴里涌起一股血腥之气,“扑”,姚思远一口鲜血喷在了地上。
“爷爷!”芳华和玉痕俱是一惊。
“爷爷,您要保重啊!”玉痕扶起姚思远。
姚思远抓起姚玉痕和姚芳华的手握在胸前,半晌,开口道:“爷爷不碍事!”
三日后,姚明恩的灵柩运回帅府。
桓楚王朝举国哀恸。
黎明州更如折了一条臂膀一般。
姚明恩灵前,水冰玉和两个女儿姚芳茵和姚芳雅,痛哭流涕,哭得是梨花带雨,凄婉悲痛,惹人伤悲怜惜。
姚芳华和姚玉痕两个人静静地跪在一边,泪珠一颗一颗地滚落,但是,两人却没有哭出一点声音。
这一对龙凤胎,当真是与众不同。
淑妃带着黎珺泽和丝荷前来吊丧。
淑妃望着跪在一边的双胞兄妹,不禁心伤,这两人,如今真正成了无父无母之人了。
黎珺泽走到玉痕身边,蹲下身子,拉起他的手,安慰道:“玉痕,姚将军的仇,将来,我一定和你一起报。”
姚玉痕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父亲的仇,他一定会报。姚玉痕在心里想。
在姚玉痕身边的姚芳华,清楚地感受到了黎珺泽的气息,她多么希望,黎珺泽能够握着她的手,安慰着她。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抱着黎珺泽大哭一场。如果那样,姚芳华觉得自己的痛苦应该会少一些。
黎珺泽看了一眼旁边的芳华,什么都没说,站起身来。
丝荷走到玉痕的身边,轻轻地说,“玉痕哥哥,你不要太伤心,要好好吃饭……”然后,丝荷便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那时,芳华明白了一件事,丝荷是真心为着哥哥难过的。
父亲离世后,姚玉痕沉默了许多。与丝荷相会的次数更少了,更多的时间,都用在了习武上。
芳华对黎珺泽也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情愫,她只想跟他在一起。
玉痕似乎也看出了芳华的心思,不久后,玉痕便在府里扮起了芳华,终日读书习武,而芳华几乎天天扮作玉痕,陪在黎珺泽的身边。
在十三岁这一年,父亲离世后,姚玉痕的心里多了一种叫“责任”的东西。而姚芳华的心里,则萌生了一种说不清表不明的情愫。
转眼,便到了盛夏时节。
皇后娘娘的寿辰到了。
皇后曲怜秋是南凉国丞相之女,为人阴沉,精于谋算。
桓楚帝黎明州折了姚明恩这员大将,没有心思为皇后做寿。
曲怜秋也很识时务,只是在宫中设宴,宴请王公大臣的妻子和儿女。
这众人心里,也都清楚,皇后表面虽为设宴,实际是为太子选妃。
太子黎珺阳,虽然只有十六岁,但是,为人狂傲阴险,霸凌毒辣。
太子选妃,选的不是才貌,而是背景。
玉锦宫,太子所居之处。
“母后,明日选妃之事,心中可有定夺?”黎珺阳问。
曲怜秋从托盘中拿出了一只杯子放在案几上,指着这只杯子说:“第一,水冰玉的女儿姚芳茵,水冰玉是老丞相水千奇的女儿,当朝丞相水慕槐的妹妹,水慕槐为人耿直,受百姓爱戴,百官拥戴,是朝中重臣。可惜他膝下只有一子,而今尚年幼,将来,太子若成霸业,必然要得到水慕槐的支持。姚芳茵是水慕槐甥女,是姚思远亲孙女,是姚玉痕的姐姐,以这些条件来看,她是首选,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姚明恩阵亡,姚思远上了年纪,姚玉痕年纪尚轻,姚家虽然现在握有兵权,只怕日后这兵权,未必把握得住……”
“那第二个人选?”
“南宫将军之女南宫晴,如果姚家握不住兵权,那最有可能掌握兵权的便是如今镇守东南的南宫烨。”曲怜秋从托盘中又拿出了一杯子。
黎珺阳低头,想了一会儿,指着第二个杯子说道:“就她,南宫晴。”
曲怜秋没有动,盯着两个杯子望了一会儿,“如今天下之势,表面虽是安定,实则各国均在蓄力生息,不知何时局势一动,天下必乱。只是,如何变动,却无法预料。”
就因为难以决择,所以,曲怜秋才会迟迟下不了决心。
“如果,她,归于我们。”曲怜秋将第二只杯子,放至黎珺阳的身边,“那么,她,可能会走向另一方。”曲怜秋将另一只杯子推对面,“姚家和二皇子关系甚密,姚玉痕与丝荷有婚约,与二皇子又是挚友,将来必定会倒向二皇子一边。姚玉痕虽然如今难担大任,不过,姚家与江夏王朝有协约在,姚玉痕必将要镇守西北重地,那时,二皇子的势力……”
“这个好办,只要,它消失就可以了。”黎珺阳眼里闪过一抹阴霾,他伸出手将那只杯子放回了托盘中。
太子的意思,曲怜秋明白。
“这个,只怕不太好办,自从老三出事后,淑妃那边行事一向谨慎。”
“会有办法的。”黎珺阳冷冷地说。
在府里正试着衣服的姚芳华,只想着明天会在宴会上见到黎珺泽,却不知,另一项变故,正悄悄向她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