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黎珺泽便看到了黎丝荷,她正在绣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与世无争,超凡脱俗,眼里平静无波,宁静得就像是深山中的清泉。
那是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宁静。
为什么他没有发现呢?
黎珺泽眸光一黯,眉头微拧。
他早就觉得古怪。以黎丝荷和姚玉痕的感情来说,听到姚玉痕落崖而亡的消息,她不可能如此平静的。
黎丝荷性格内敛,黎珺泽一直以为她是隐忍不发,如今看起来,似乎不是这样。
那份平静,不是隐忍,是来自内心。
黎丝荷一定有事瞒着他,不是直觉,而是肯定。
黎珺泽慢慢走向黎丝荷,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二哥?”黎丝荷抬头,一脸诧异,“你怎么会来?”
“怎么?二哥来看你,很奇怪吗?”
“不然不是。二哥,芳华今日摆擂招将,你可知道?”
“知道。”黎珺泽淡淡地说。
他不但知道,而且刚从擂台上下来。
黎丝荷看了看黎珺泽,“你去了?”
“嗯。”黎珺泽点头。
“二哥,你上台了?”黎丝荷问。
“不错。”黎珺泽回答。
黎丝荷低下头,没再问下去。
“为什么不问问结果?”
“你打不过芳华。”黎丝荷肯定地说。
“你怎么知道?”
黎丝荷当然知道!姚芳华在边界关苦练六年,追云刀使得出神入华。在晚宴上,她能一招战胜廖无忧,黎珺泽又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猜的,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
“我不但输了,而且,一招就被她打败了。”
黎丝荷微微地勾了一下唇,这个,她并不意外。
“丝荷,芳华她是你最好的朋友,她摆下擂台,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你不去?还能坐在这里绣花?”
“我相信芳华,她既然敢大摆摆台,就一定是成竹在胸。”
“这六年来,姚芳华一直待在姚家,从未走出过芳华苑,只有你去看过她。”
黎丝荷并不是去看“芳华”,而是去看姚玉痕,姚玉痕葬在芳华苑中的梅树下。
“这六年,芳华到底在做什么?”黎珺泽问。
“看书,练功。”黎丝荷回答。
“丝荷,姚玉痕在哪?”黎珺泽突然问道。
黎丝荷不禁一怔,随即淡然,“玉痕他,为救芳华落崖而亡,难道不是二哥亲眼所见吗?”
“我只见他落崖,并未见到他的尸体。”
“我也希望他还能活着。”丝荷悠远的望着远方,目光凄凉而深沉。
是啊,如果姚玉痕能活着,该多好!
黎丝荷的语气让黎珺泽听起来,莫名地也有一种伤痛的感觉。
“丝荷,你、姚芳华,还有姚玉痕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黎丝荷低头,这一次,她居然没有否认。
“到底是什么事?”黎珺泽追问。
黎丝荷依然沉默,回避着黎珺泽的目光。
“那么,这个,是怎么回事?”黎珺泽将那张小纸条捻开,递到黎丝荷的手上。
“得芳华者得天下!”黎丝荷轻轻地念了出来,脸色一变,倏地抬起头来,疑惑地望着黎珺泽,“这是母妃的笔迹!”
“是在母妃送我的玉佩出发现的。”黎珺泽坦言。
原来,母妃早就知道了。
“丝荷,告诉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一定知道的。”
黎丝荷慢慢地抬起头来,淑妃离开了,如今,她的亲人,除了父皇,只有黎珺泽这个哥哥了。
“二哥,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芳华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吧?”黎丝荷没有去看黎珺泽,可是,她的语气,分明是认定的口气。
黎珺泽莫明地一惊,没想到,他的妹妹不知不觉中竟然长大了。
这六年里,他好像忽略了很多事。
“为什么会这么问?”黎珺泽问。
无论是姚芳华,还是黎珺泽,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这个孩子,是他的。
“我知道,这个孩子是你的。”黎丝荷用了肯定的语气。
“理由呢?”
“如果芳华怀着的,是别人的孩子,以我对她的了解,她是不会同意嫁给你的。而且,在婚礼上,芳华已经说过了,她怀的是她所爱的男人的孩子,芳华爱着的男人,只有你一个,孩子当然是你的。而且,如果芳华怀着的,不是你的孩子,无论如何你也不会娶她的,不是吗?”
黎珺泽看着黎丝荷,她说话的语气,完完全全让黎珺泽感受到,黎丝荷是真的长大了。
“既然在你的心里都已经认定了,为什么还要问我?”
“想听你亲口承认。”黎丝荷慢慢地说。
“不错,芳华怀的孩子,是我的。”第一次,黎珺泽承认了这件事。
“二哥,这个孩子,你真的不打算要?”
黎丝荷说话的语气很像芳华。黎珺泽不禁想起芳华问他的那句话:“黎珺泽,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我肚子里的孩子,你真的不要?”
“不要。”黎珺泽再一次冷冷地回答。
“二哥,希望你不要后悔。”
黎丝荷言语里透着无奈与关心。
姚芳华话再一次在黎珺泽的耳边响起:“凭着我爱了你十年的这份心,最后,我再送上我的祝福,你,千万不要后悔,否则,那就是你的不幸了。”
现在回想起来,黎珺泽感觉到这话里的绝然。
“为什么我要后悔?”
“如果你现在想这个孩子,也许还来得及。”
“不想。”
沉默。
半晌,黎珺泽缓缓开口,“丝荷,你还没告诉我,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黎丝荷低下头,似乎在想着要不要告诉黎珺泽真相,很快,黎丝荷便抬起了头,她已经做了决定。
“二哥,六年前,中蜂毒的那个人,是玉痕,这世上,根本就没什么还阳丹,六年前,玉痕他,就毒发身亡了,就葬在芳华苑中的梅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