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陶格斯走到娜仁托娅的门口,轻轻地敲敲门,叫到:“表姐,表姐。”
娜仁托娅把门打开,出来说:“陶格斯,进来吧。”
陶格斯进了屋子,把门关上说:“表姐,那个祁牧多……”
“他怎么了?”娜仁托娅打断陶格斯的话,紧张地问。
陶格斯看见她那么紧张,就说:“表姐,你爱他吗?你们相爱了吗?”
娜仁托娅低下头,她想起了那短暂的六天,却给她留下了一生的记忆,她想起了那令人喜悦并痛苦的事儿来。不经流下泪水来。
陶格斯抱住娜仁托娅说:“表姐,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吗?”
娜仁托娅给陶格斯将了那短暂而难忘的六天。
陶格斯哭了,哭的稀里哗啦,怎么去安慰表姐呢?她的命太苦了,她该怎么办呢?自己该怎么帮她呢?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可真是让人痛心啊。她又想起图玛尔……
第二天一大早,祁牧多就来送马奶子了,他倒下马奶子,就跑到陶格斯的跟前,急急忙忙地说:“陶格斯,你跟娜仁托娅说了吗?”
陶格斯看见他急得好像要跳上房顶一样,就说:“你和表姐的事儿,表姐和我说了,可是她现在是道尔吉老爷的姨太太,怎么能见你呢?”
“陶格斯,我求你了,带她来吧。”
陶格斯四下看看说:“你想要表姐死吗?这里这么多人?让道尔吉老爷知道了怎么办呢?”
祁牧多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莽撞了,太欠考虑了,他低下头像在和自己说:“那怎么办呢?”
陶格斯看着他,走近他和他悄悄地说了一句话。
祁牧多的眼睛立刻大放光彩,点头道:“好!我等着你们。”说完高兴的就走,刚走两步,又折回来说:“陶格斯,谢谢你。”
陶格斯摇摇头,没有说话。
第二天,祁牧多来送马奶子,他倒下马奶子,看着陶格斯笑笑就走了。
陶格斯看着他走了,就放下波炉乐,和达赖管家说:“达赖管家,六姨太要到镇上买东西,要我陪她一起去。”
“好,好。”达赖管家说:“那你们去吧,要早点回来啊。”
“可这酸奶子我还没捣好呢。”
“我让别人捣,你去吧。”达赖管家说。
陶格斯对达赖道过谢,一溜烟跑到娜仁托娅的屋子前,她敲敲门,叫道:“表姐?表姐?”
娜仁托娅打开门,问道:“小孔雀,怎么了?”
“表姐。”陶格斯进去了,把门关上说:“表姐,我很久没有到外面走走了,你带我出去走走吧?”
娜仁托娅说:“我哪儿也不想去。”
“表姐,就当是带我出去看看,不行吗?”
娜仁托娅看着她那可怜的样子,点点头。
陶格斯高兴地跳起来,对娜仁托娅说:“我们走吧。”
陶格斯和娜仁托娅来到镇上,这个镇本来就人烟稀少,加上现在兵荒马乱的,更没什么人了,整条街显得荒凉凄惨。街上也没有什么商铺,只有阵阵风拂过狭窄的街道,陶格斯拉着娜仁托娅来到一个废弃店铺的后面,祁牧多早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祁牧多一看见他们,赶紧张开笑脸,迎上去。
娜仁托娅一看是祁牧多,赶紧转身要走。
“娜仁托娅。”祁牧多迈开大步,上前拉住娜仁托娅,说:“娜仁托娅,对不起,我来的太晚了。我……”祁牧多说着哭了。
陶格斯悄悄地走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给他们放风。
娜仁托娅也哭了,她说:“都过去了。”
“不,娜仁托娅,我攒了钱,我要赎你和陶格斯出去。我要带你们走。”祁牧多说着掏出一个钱袋打开给娜仁托娅看里面的钱。
娜仁托娅摇摇头,哭着说:“你现在赎的不是一个奴隶了,是一个姨太太,你觉得道尔吉他会让我走吗?”
“那我们就逃跑吧,现在就走。”祁牧多拉着娜仁托娅就要走。
娜仁托娅往后撤着身上,说:“祁牧多,我逃走了,我的阿爸额吉他们往哪儿逃呢?还有我弟弟一家……”
祁牧多放开了娜仁托娅,顿在地上,敲打着自己的头,痛苦地说:“怎么办?怎么办?”
娜仁托娅把他拉起来,说:“祁牧多,带着陶格斯走吧。”娜仁托娅回头叫了一声陶格斯。
陶格斯过来说:“表姐。”
娜仁托娅拉着陶格斯的手说:“跟着祁牧多走吧,不要再待在这个魔鬼待的地方了。”
“表姐,那你呢?”
“不要管我了,我现在是姨太太,我很好。你走吧。”
“你过的一点儿也不好,要走我们一起走。”
“陶格斯,你挺话。”
“我走了,你怎么办?我不走。”
“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你走吧,你们走吧。”娜仁托娅推着陶格斯。
“不,我不走。”陶格斯说:“我要和你在一起。”
“跟着祁牧多出去,以后就可以见到图玛尔了。”娜仁托娅说。
“图玛尔。”陶格斯不由得说了一声。
“对,图玛尔跟我说了,他不想做喇嘛了,他要和你在一起。你去找他吧。”娜仁托娅说。
“那我们一起走。”陶格斯说。
“我不能走,我走了,会给我家里带来灾难的。”娜仁托娅说。
“那我也不走。”陶格斯倔强地说。
“陶格斯。”娜仁托娅拉着陶格斯的手,又拉起祁牧多的手,说:“快走吧,一会儿就来不及了。”
陶格斯摇摇头,说:“我不走。”
“娜仁托娅。”祁牧多说:“是我没用,是我的错,我救不了你。”
又一次经过了痛苦的离别。娜仁托娅和陶格斯回到了道尔吉家。
祁牧多每天依旧来送马奶子,他努力的挣钱想着有一天要带着娜仁托娅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鬼地方。
娜仁托娅每天都不出门,她想着祁牧多在后院倒马奶子,祁牧多真的就在那个时候在后院倒马奶子,她想着祁牧多站在道尔吉家的大门上徘徊流泪时,祁牧多真的就在那个时候在道尔吉家门口徘徊流泪。思念的痛苦折磨着相爱的人。陶格斯看着,心里万分难受。
娜仁托娅从没有和几个姨太太一起聊过天,她一个人在屋里想:怪不得以前见五姨太每天没笑脸,每天不出门,那时候自己还觉得五姨太很奇怪,而今天的自己和五姨太一模一样,没有没笑脸,每天不出门,她似乎懂了五姨太的心了。
晚上,道尔吉进来了,他温情地对娜仁托娅说:“娜仁托娅,只要你能给我生个儿子,我就让你做太太,你想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说着就抱着娜仁托娅,在她的脸上乱亲,在她的身上乱摸。
娜仁托娅没有躲,她闭着眼睛,心里在流血,她想:如果我能当上太太,我就放陶格斯走,让她和图玛尔在草原上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就这样,她含着恨做着能解救陶格斯的梦顺从着道尔吉……转眼就要到了一年一度的农历二月十九,这天是观世音菩萨诞日成道及出家的日子。道尔吉每年都会带着他的太太和几个姨太太到中旗的长素庙去烧香拜佛,以求能早日有的儿子。
再有两天就是二月十九了。这两天都不见祁牧多来送马奶子了,陶格斯习惯了每天都看他站在那儿就倒马奶子就看着自己,可是这两天都没见到祁牧多来了,她心里很失望,她每天都期待着明天。
娜仁托娅被叫到大堂里时,道尔吉和几个太太都坐在那儿了,她一进去,她没给任何人行李,就顺着座位坐下了。她也不说话,就那样直直的坐着。
“这都成佛了!”三姨太阴一句阳一句的说了一声。
娜仁托娅知道她在说自己,也不支声。
道尔吉也没理会三姨太,说:“后天就是菩萨的生日了,我们还像往年一样都去常素庙吃斋一天,今年娜仁托娅刚来,也要去。保佑你们都能给我生一个儿子。”
“我这几天不舒服,不想去了。”五姨太说。
“千处祈求千处应,苦海常作渡人舟,菩萨苦难众生,到那天大慈大悲的菩萨会现身、解救我们于烦恼的苦海。你身体不舒服,也去拜拜佛吧。”一项不说话的二姨太斯琴尽然开口和五姨太这样说。
“是啊,活娃,去,一定去,听话。”道尔吉怜爱的对五姨太说。
“年年都去,还不都是一样吗?”三姨太又说:“不想去硬逼着去,她的心也不诚,拜也是白拜。”雪玲高娃说。
“雪林高娃!你就不怕惹恼了菩萨,降罪于你?”道尔吉说。
“雪玲高娃,你少说两句吧。”大太太说。
“我也不想去了。”娜仁托娅说。
“都怎么了?都给我撂挑子了?你们就不怕菩萨降罪于你们吗?”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娜仁托娅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和火气,怎么就说了这样一句话。
“啪!”道尔吉拍了一把桌子,骂道:“娜仁托娅,你不要以为我宠着你,你就反了你!”
“娜仁托娅,你怎么可以这样和老爷说话?”大太太也叱喝着娜仁托娅。
“我说什么了?都成佛了吧?”三姨太幸灾乐祸地道。
“成了佛也不能这样和老爷说话啊?”四姨太也说。
“来人!拿皮鞭来!”道尔吉大声道。
五姨太站起来,说:“她还是孩子,你们不防让让她。”
“阿弥陀佛。”二姨太坐在那儿,到活像一尊佛似的,她说:“菩萨的诞辰即将到来,我看你还是息事宁人的好。不要惹怒了菩萨。”
这时,已经有人给道尔吉拿来了鞭子,道尔吉气呼呼地接过鞭子在手里甩了甩了说:“谁要是皮痒,就说话。”说着把鞭子扔在地上,站起来出去了。
大太太站起来说:“后天都得去。”说完跟着道尔吉出去了。
三姨太和四太太也出去了。
五姨太走到娜仁托娅身边,看了一眼她,也出去了。
整个屋子里就剩下娜仁托娅和二姨太。娜仁托娅十二岁来到道尔吉家的时候,二姨太就已经信佛了,她曾经伺候过二姨太几天,二姨太真是心中只有佛祖,别无杂念,她此时觉得二姨太更像是额吉一样慈祥。
“当今之世,苦难重重,灾祸频生,唯一大慈大悲的菩萨能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二姨太坐的直直的,闭着眼睛说:“菩萨具有无量的智慧和神通,普救人间疾苦。菩萨是无量劫前就已成就的一尊古佛,为普度众生倒驾慈航而来。娜仁托娅,不可不信。”
“二姨太,我……”娜仁托娅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其实她不是不信,身为牧民,她怎么能不信,可是她就是不想去,尤其不想和道尔吉一起去。
二姨太闭着眼睛继续说:“当年玄奘法师去西天取经,经过八百里流沙河的时候,上无飞鸟,下无走兽,而妖魔鬼火之多,犹如天上的繁星,不知遇到了多少邪魔恶鬼,在他前后缠绕,他都以念《心经》而遣散了这些魔鬼的作祟。当他出了玉门关,玄奘即时诵经念观世音菩萨,经过了五天四夜的沙漠旅行,未得滴水润喉,他和所骑之马,均因缺水而倒卧在沙漠之中,此时奘师便在心中默祷观世音菩萨,他说:”玄奘此行,不求财利,无冀名誉,但为无上正法来耳,仰惟菩萨,慈念群生,以救苦为务,此为苦矣,宁不知耶?“祷告之后,在夜半忽有凉风触身,爽快如沐寒水,全身舒畅,眼得明朗,马也能起来走了,走了十多里,马儿忽然走向岔路,制之不住,又经数里,忽见青草数亩,并有一个水池。奘师与马,始得救济,重保身命,此一水草绝非原有,乃是观音菩萨慈悲变现而来。”说到这里,二姨太看了一眼娜仁托娅,又继续说:“娜仁托娅,只要你心善心诚,菩萨就在你身边。”二姨太站起来,说:“一会儿到我房里来,我给你一本心经。”说完出去了。
娜仁托娅坐在那里,落下两行眼泪。
她扣响二姨太的门。
“进来吧。”二姨太在里面说。
娜仁托娅推开二姨太的门,她好多年没进过这扇门了,里面昏暗阴冷,一股很浓的香火的味道直扑鼻腔。听说二姨太斯琴年轻时也是草原上的一朵金花,长得非常漂亮,阿布是草原上有名的摔跤手,额吉是牧羊女,嫁给道尔吉的时候她正值青春年少,有好多草原上的青年想娶她,而且她也有自己喜欢的小伙,可是道尔吉是扎萨克,她阿布和额吉也是没办法才把她嫁到道尔吉家做姨太太的,嫁给道尔吉之后,原本以为可以享福了,可是斯琴一直未能给道尔吉生下一男半女,几年后道尔吉就不再对她像从前一样了,她就看破了红尘,从此做的菩萨的信徒。娜仁托娅看着二姨太就背对着自己坐在佛像前念经,念经已经成了二姨太的全部了。她把自己的一生都交给佛祖了。
“过来吧。”二姨太温和的说。
娜仁托娅走过去,挨着二姨太跪在地上的垫子上,她看见墙上观音菩萨的画像,菩萨相貌端庄慈祥,手持净瓶杨柳,面带微笑,她的心里舒服了很多。她也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乞求菩萨能显灵:保佑祁牧多平平安安,保佑阿爸额吉和弟弟吉祥如意,保佑陶格斯能离开这里,早日和图玛尔在一起。
二姨太站起来,拿出一本经书,送给娜仁托娅,说:“娜仁托娅,静下心来,菩萨和宝古达神会保佑你的。”
娜仁托娅接过经书,低下头,没有说话。
二姨太就继续念着她的经。脸上没有一点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