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义在哪儿？”面对一脸漠然的公玉壁，我问道。
外面的雪飘满了天空，望过去一片白茫茫的天地。
“你想知道？”公玉壁饮着木桌上唯一的一杯冰水，微扬的嘴角和悠闲的神态仿佛那杯中之物不是最普通的井水，而是西湖龙井一般，慢慢的品，轻轻的喝，抬起的眼看戏一般的看着心急的我。
握紧了双拳，我冷笑：“你告诉萧冉不就是为了让我来找你，如今我来了，你还卖什么关子！”
公玉壁放下瓷杯，正眼看着我，笑道：“楚书姚，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聪明？不过，聪明的女人往往不长命。”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轻声说：“我还是那句话，你不妨跟着我，我保你一生荣华富贵，让你做高高在上的国母，总比跟着我九弟无名无份，混个无名将军强！”
我后退一步，退开他身边。
公玉壁轻笑，依旧看着我等我的回答。
“我今日来只是问你孝义的下落，其他的你就收了那心思。就算我注定短命，也不用你来操心。如果你告诉我孝义的下落，我就让你搬离这里！”我看看屋中单薄的被褥，简陋的家具和那不知道从哪一个缝隙中吹进来的冷风。
公玉壁的衣着单薄，脸微微的泛白，我知道他一点也不舒服。
从小锦衣玉食的人，在这么简陋破败的屋中根本住不下去，更何况是那个高傲的皇子。
公玉壁沉默许久，才背过身去，说道：“那个叫孝义的孩子我也只在风乔瑟的军营里见过，如今，恐怕早已经不在安阳城内了！”
我大惊。
孝义怎会在那里？
当初刘毅声带我从密道偷偷潜入的军营里，难道孝义真的在那里？？
我心中忐忑不安，如今轩凯国内战不断，孝义又在风乔瑟那老将军手里，而且。。。而且林秋水如今也是风乔瑟的手下，他认识孝义，会不会告诉风乔瑟？那孝义就。。。
我不敢想下去。
转身要走，公玉壁突然在背后喊住我说：“这宫里的事儿根本就跟你无关，当初是父皇拿络少华的命威胁你，如今你有能力带着他逃，可为何还要卷进来？”
我停顿了下，微微转身，轻声说：“如果我说，我要做人上之人，你信吗？”
不理会愣住的公玉壁，我含笑离去！！
心里痛快，痛快的想放声大笑，但又带着点苦涩。
为了什么？
终究一句话，还是怕。
那深宫里的皇帝，不知为何让我从心里怕，怕他含着算计的笑，怕他看着我的眼神，怕他……突然一下，将少华扣下，砍了头，拿了命！
民不与官斗，更何况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再不理朝政，再无心天下，那也是皇帝，手握生死大权的皇帝。
我要做人上人，做那连皇帝都要不敢轻易动我的人，足够保护所有我想要保护的人。
回到我的院落，络少华站在门口，小白站在他身边，两个人，一人一虎静静的等着我。
我含笑走过去，拉过络少华，摸着小白的耳朵，往屋里走。
“我要风乔瑟现在的位置和他所有的情报！”我笑着，笑的天真烂漫的对络少华说，握着他的手越来越紧。
他静静的看着我，然后点头，笑了！
手腕上的和田玉镯微微的发热、发热，仿佛要烙进皮肤里与血肉混合。
络少华又走了，带着少数的属下。
齐自谦自然也跟着去了，那一身的金饰依旧挂了满身，叮叮当当的响。
我进了宫，见了公玉祁临，和刚刚恢复身体，但因毒素残留体内，而越发消瘦的十三皇子公玉启。
“楚大人！”公玉启小小的人躺在比他身子大的很多的床上，疲惫的小脸上变得尖尖的了，看到我，兴奋的招招手叫我过去。
我走过去，行了礼，心疼的说：“十三皇子，下官来看你了！”
“楚大人快坐，莫站着！”小皇子努力要坐起来，维护自己身为皇族的尊严。
我心里疼，但还是上前扶着他坐起，小皇子脸上闪过不好意思，红红的脸颊比之前健康多了。
我含笑坐在他床前，拉着他瘦瘦的手。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有人忍心对他下此毒手！
在我那个世界，这么大的孩子还是刚上小学的年纪，一天天只知道吃什么好吃的，玩什么好玩的，调皮捣蛋吸引大人的注意，耍着在大人眼中幼稚的小手段，那么可爱烂漫。
可是小皇子，却懂得了如何在人臣面前维护皇室的威严，懂得了不漏情绪，懂得了隐藏自己，更懂得了，小心翼翼，那份小心，让人见了心疼，那份忐忑，让我除了心痛，还是心痛。
我拉着公玉启的手，温柔的抚摸着，含笑的看着他问他身体可好了些？今日做了什么。
他一一回答，严肃的如同一个小大人。
聊了一会儿，公玉启欲言又止的看着我，低着头咬着自己的唇瓣。
我含笑看着他，柔声问：“十三皇子可是有事问臣？”
公玉启抬头看着我，犹豫了下，才悲伤的问：“五皇兄是不是不要我了？刘宰相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含着泪的眼看着我。
我愣住，心里一下子泛起了酸，险些落下泪来，这孩子，明明想哭，却还要强忍着，是怎样的教育，才会让这么小的孩子学会了忍耐？
我忍着落泪的冲动，笑着摇头说：“不是，五皇子只是有事出了城，刘宰相跟着去了，不会很久，他们就会回来！”是会回来，不过是带着铁蹄誓要踏平皇城的回来。
公玉启别过头，闷声说：“你不必骗我了，其实五皇兄是叛乱，刘宰相是他的同党，那毒药。。。那毒药就是他们下的！”说道最后，公玉启哽咽的说着。
我大惊，不敢置信的失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公玉启回过头，红着眼睛看着我，说：“当初他们往我水杯里下毒时，我在门后都看到了，他们不知道我在，下了毒就叫我去喝。。。！”
“你既然知道还去喝？”我气愤的打断他的话，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知道也要去喝？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会。。会死掉吗？
“因为五皇兄想篡位，却没有机会，他给我下毒，我知道他是想寻一个机会，我。。所以我就喝了！”
看着我气愤的脸，公玉启眼睛更红，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哽咽的拉紧我的手哭道：“楚大人，你别气，我知道我做的不对，但是。。。但是从小愿意跟我玩的，只有五皇兄，我不想他不理我，所以我想帮他，我只能这样帮他。可是。。。可是他还是不要我了，我是个没人要的孩子，我。。。我。。呜呜。。我只是想要人疼我。。。我不要当皇子。。我想当普通的小孩，有娘亲疼，有爹爹抱着。。我只是想有人疼疼我。。呜呜。。启儿。。启儿只是想让人疼启儿。。呜呜~~！”
我听的心里一抽一抽的，疼的厉害，看着床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人，再也忍不住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
拍着他，哄着他。
柔声说着：“十三皇子不哭，不哭。十三皇子是好孩子，怎么可能没人疼呢？臣就疼你啊，不哭了，不哭了！”
我抱着小皇子在怀里，公玉启在我怀里断了气的哭，直到将我的衣服哭湿了，才挣扎着要推开我。
我松了力气，任小皇子坐回床上。
公玉启努力板着哭的湿漉漉的小脸，不好意思的看着，撅着嘴说：“刚才的事儿，楚大人您。。您就忘了吧，是我失颜了！”
我心疼的不顾他的挣扎将他抱在怀里。
“十三皇子还是个孩子，小孩子哭哭又不丢脸，以后，在臣面前，您想哭的时候就哭，想笑的时候就笑，想做什么就跟臣说，臣帮你，臣陪着你，可好？”
公玉启愣了好长时间，才迟疑的问：“……你的话，可当真？”
“当真！”
我无比认真的说。
公玉启没有说话，搂着我的手却越来越紧了。
哄公玉启睡下后，我轻声离开寝宫，刚走到门外，便看到不远处，公玉祁临站着看着我。
我走到他身边，他问我：“启儿怎么样了？”
“睡下了，精神还不错，体内的毒估计几日后就会拔出的！”
祁临点点头，神色担忧的看着公玉启的房间。
总归是兄弟连心的，我感觉的到，祁临只对公玉启另眼相待，关心他，保护他。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原因，但是这样的情况，总比那几个兄弟相残的皇子们好。
“你放心吧，十三皇子不会有事的，如今安阳已经落在你的手中，皇宫里都是禁卫军们把守，还有什么事情能够威胁到他的！”
祁临看着我，稚嫩的脸这段时间已经脱变，变得沉稳，变得成熟。
我知道，那是兄弟反目，尔虞我诈中磨练出来的、无奈无力的转变。
最初那个张扬跋扈、嚣张张扬的小男孩已经一步步走向成为帝王之君不可或缺的威严和沉稳。
十五岁的孩子，十五岁的太子，不久的将来，也许会是十五岁的帝王。
在我感叹之余，祁临突然问我说：“公玉壁你要怎么处置他？”
“他是你的兄长，自然是你发落！”我说道。
祁临沉默些许，眉头皱起，说道：“先管着吧，父皇如今闭关不出，我也不能任意妄为，杀了他父皇那边不好交代！”
我沉默。
心里却微震了下。
祁临起了杀心，不顾及公玉壁是他的血脉相连的兄弟。
祁临见我神色微变，冷笑着看着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情？连自己的兄长都要杀？”
我摇摇头，无法说他残忍，因为这个时代这个朝廷，你不残忍，那么别人就会对你更残忍。
“这也是情非得已的选择，你并没有做错！”我叹息道。
“情非得已……吗？”祁临眯起了眼，喃喃说道。
我见着他，从心底感觉，如今的他，是那么遥远而模糊的影子。我再也揣测不出他的想法了。
出了宫门，我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凤凰楼
安阳最大的青楼，楼内美女如云，美男绝色。
天还没黑，楼内已经客满云集，丝丝竹琴私语不绝于耳，覆盖了楼外硝烟弥漫，朝廷的动荡不安。
我进了楼，身上的紫袍漏了我的身份。
一个小婢立刻上前恭敬的迎接我。
“大人，您里面请！”小婢满脸的献媚笑，恭恭敬敬将我迎到二楼雅间，上了茶点，便笑着问道：“大人，您可有中意的姑娘公子？还是叫上几个任您挑选？”
“我找你们楼主！”
小婢一愣，笑容僵了一会儿，然后很快的换上更灿烂的笑容，对我说：“对不起大人，我们楼主不接客的，您看您还有哪个中意的，奴婢给您叫去！”
我笑着打断他。
“你告诉你们楼主，就说，我楚某特地来感谢他上次的救命之恩！”
小婢看了我许久，犹豫了下，才对我行了礼说道：“大人您稍等，奴婢这就去转告楼主。”
过了许久，房门才再次被打开。
我抬头看去。一抹青衣站在门外，清秀的脸带着笑，那双含水的眼却分外的艳丽。看着我，如同秋水，欲语还休。
楼艳进了门，关了门，走到我身边，动作轻柔，却不做作，落落大方，让人感到舒服。
“楼艳拜见楚大人！”他走到我面前，向我行的礼却是女子的行礼方式。我略有耳闻，在小倌里，都是行女子之礼的。
看着楼艳，我笑说道：“楼艳，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