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松林,复又悄无声息。
凌昭有些晕头转向,睁眼,一个紫衣男子负手而立,听到响声转过身来,生的是龙章凤姿,富贵逼人,一双凤目微眯,神情从容,一看便是圆滑老练、狡猾多变之人。
细看,亭子四角青绿与青松合二为一,虽极为隐蔽但视野极佳,不仅能听到山下松涛阵阵,还能俯瞰丽都全景,亭子里除了一张茶几、几份茶具,就是一轮轻纱大床。
“原来是凤相家深谋远虑、运筹帷幄的凤凰公子!”凌昭不由自主淡淡讽刺,如此掠人的方法,莫怪他言语不善。
“不知公子找我,所谓何事?”
“雪止给公子赔罪了!”
男子当真拱了身子,行大礼,凌昭本就佩服凤凰公子美名远扬,此刻见他赔礼,连忙躲开,他不知道若他没躲,才有麻烦上身呢!
“凤公子有话,不妨直言!”见到西凉国第一公子,凌昭有些激动,这是往日他不敢设想的奢望。
凤凰公子,三岁能文,四岁能武,五岁能成诗,八岁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文采出众,智慧天下,是大家女子纷纷挣娶的对象,比西凉第一美人慕惊鸿,有过之而无不及。
“凌昭公子,可否愿意安排我与四皇女殿下见上一面?”凤雪止沉静说道,双眸一片清幽,似看不到边的大海深不可测,又似青天白云风云变幻。
凌昭心惊,宠冠三朝的凤凰一族,可是一年前拒绝大皇女求见的西凉国最大世家。
现在,嫡出公子却要通过他,求见默默无闻的四皇女,直至此刻凌昭才明白自己已然身处危险之中,但能和南宫月并肩而行,却是他莫大荣幸!
“南宫月善良正直,心思缜密,与其凌昭安排,不如公子自己递上拜帖,当事半功倍!”
凌昭不知道,他后来为自己的这个决定后悔终身。
但现在他不想冒险。
“多谢凌昭公子提醒,来日必有重谢!”
啪打开折扇,衬着潇洒飘逸的狂草,紫袍男子露出一个笑容,当真是闭月羞花,落雁出尘。
“不谢!”
凌昭微微躬身,就想离开,看他笑容自信,凌昭突然有些自卑,南宫月见过如此优秀的男子之后,怎么再将卑贱如尘的自己看在眼里。
“澜,送凌昭公子回去!”
目送二人离开,凤雪止一个人静静的站了许久,复又坐回亭里泡茶,不多时,一股似花、似果、似蜜的“祁门香”飘起,但泡茶之人明显没了喝茶的兴致。
“公子,需要属下添些柴火,将温度调高一些吗?”
回来复命的云澜,看到自家公子好没形象的躺在大床上,一脸沉静,狗腿的笑了。
“不必,刚刚好!”
云澜缩缩身子,搓搓手,还是亭子里暖和,一会儿看他全身升起了水汽。
原来,亭子居然是暖亭!
百年来,西凉国却是无人知道,大理寺后面的青松林,有这么一处休闲度假的好去处,有朝一日即便知道了,也只能感叹唯有凤凰家族才有这份胆色财气,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公子,你确定要见南宫月?”
云澜是自小就跟着凤雪止的,当然知道自家公子的凌云之志,可单凭四皇女冲冠一怒,就要投靠她,就要拿凤凰家族百年来的声誉来赌,会不会太冒险?
“要做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不然——等到南宫华,或南宫明上位,——也不用等眼下世家就会遭殃——能当上皇帝的都是聪明人,世家就像猛虎,猛虎在侧,岂敢安眠?”
“可是,女帝不是不管吗?”云澜不明白,四大世家和手段霸道的女帝都能相安无事十几年,和未来的太女,应该更好相处才是啊!
“不是不管,只是短暂的妥协,——现在,南宫华能动百里家,就说明女帝眼里已经容不得世家存在!”
四大世家掌握着西凉国三分之一的土地,各家有各家的生财之道,经过百年的发展早就威胁到皇权,十几年前女皇能忍,是因为国家经过九龙夺嫡国库空虚,需要世家纳税确保国家安宁,八年前阿瑟之战虽然损失惨重,但是阿瑟国损失更大又加上连年的天灾明显不是西凉国对手。
外患已除,必会安内。
“公子的意思,女帝要灭了四大世家!”
云澜吓得头上直冒冷汗,凤凰家族是四大世家之首,论人脉、财力、物力其他三家无法相比,会是第一个被灭的吗?
凤雪止不怒反笑,不论多复杂难缠的事情,这个单纯的云澜就是能惹笑他。
“云澜是担心自己项上人头不保?”
“不,不,我是担心公子,还有家主——我一个小小贱民,没事,没事的!”
云澜认真的看着自家公子带笑的俊颜,连连否认,急切中伴着一丝被人看穿的气急。
“若公子我替女帝灭了其他三大世家,不知道女帝会赏我什么!”
紫袍男子扬眉轻笑,眉宇间充斥着逼人倨傲、勃勃雄心,优雅若虎缓缓挪步,已然是要下山。
云澜吓得吧唧瘫倒在地,他后悔了,后悔死了公子出门时候他以为有什么好玩儿偏偏要跟上,现在倒好,他知道公子的终极秘密了,公子会不会杀他灭口。
天牢里
烤着暖烘烘的炭火,瞄一眼火架上温着的上等女儿红,以及一桌子美味佳肴,南宫月越来越觉得自己是来这里度假的。
“哥俩好!”
“好是个好!”
“七巧,八太关——”
“四喜财——四喜——四喜财!”
“我赢了!”
一阵激烈的拼杀,南宫月大笑着将酒杯递给江曲,“小妹拳划的怎么样?”
“不错,虚中有实,——一根筋到底,好韧性!”江曲红光满面也不谦让,直接接过来一饮而尽。
“呵呵,今儿难得高兴,再来——”
“好,大姐就再陪你划几拳!”江曲将杯子放下由满上酒,双眼朦胧,七分醉意。
“六!”
“三!”
“——六”
“——四喜财那个——三朵三!”
“呵呵,殿下输了,喝——喝!”
没等南宫月端杯子,江曲得意的把杯子硬塞到了她手里,满满一杯酒,在两人推搡间,撒了许多,南宫月正要喝,江曲一只手捂住杯口,另一只手取来酒瓶,嘴里嚷道:
“不行,不满,倒满了才能喝!”
凤雪止通过暗道进来,就看到两人一副哥俩好的傻样,拳划的正美。
南宫月一身镶金亲王黑袍席地而坐,手里抓着女子伸过来的酒壶,小脸红彤彤一片女儿娇态,双眸仿似迷离,带着点儿小奸诈,嘴角微微上扬,像只狡猾算计的慵懒小狐狸。
一身狱卒打扮的中年女子要抢夺,无耐自己大醉,手伸了好几回,都没能将酒壶里的酒倒进她另一只手的杯子里。
“南宫月,你耍赖!”江曲恼怒,嚷道。
“我就耍赖了怎么样!”
南宫月趁势一饮而尽,扫一眼墙角不请自来的紫老鼠,眨眼,别当她喝醉了,看不见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