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飘赶过来的时候便听里面连绵不断的大叫:“啊啊!”声,心中一颤,那声音是君歌的。
推开门进去,韩诏和春花也紧紧跟在其后,顾长生许久踱着步子进来。当姬飘看见被一群太医围着团团转,在那拽着床铺大叫的满头大汗的君歌时,一瞬间有种他要生孩子的错觉。
不过也只有一瞬,她恍惚过来,把视线放在他那包扎好的脚上。皱了皱眉,几步走过去。
太医见姬飘来了,纷纷跪拜,“参见女皇。”
姬飘一言不发,蹲了过去,轻抬起君歌的脚,脸色有些不好。
君歌听到他们叫女皇,稍稍不叫了。明明他们什么也没动他的脚,可是方才不知那些庸医给他涂了什么药,现在脚疼得快要死过去。
“姬飘,爷,爷有几句遗言要对你说……”
“你闭嘴!”
“……”君歌叫嚣道,“爷都要死了,你就不能顺爷一次!爷要赶紧和你说,爷有些地契房产还有银票……”
姬飘放下他的脚,回头几步,从一侍女的脸盆里拿了块毛巾,卷了卷,过去便扮住君歌的下巴,捏开他的嘴,把那毛巾实打实地塞进去。
世界安静了……
姬飘瞧了眼还有力气瞪着他的君歌,心情有些复杂,不过没有去调整自己有些乱的心绪……
君歌还愤怒姬飘塞他的嘴,可当看见她那双被白布缠着的手肿时,还有拿动西颤抖的细微变化后,一瞬抬眼有些担忧地盯住她。
“怎么治疗的?如何就包扎了?你们难道如此明显都看不出他骨颈断了吗!?”姬飘冷声质问一个站在旁边的太医。他们怎能给君歌就如此草草包扎了,这是要他下半辈子坐轮椅!
太医连忙惊跪道:“陛,陛下……皇务大人的骨头断到颈部,我等才疏学浅,实在不知如何医治,便只能暂时用药物缓解他的疼痛,再进行包扎止血……我等也正在急切商量医治最好法子。”瞧见女皇大人如此紧张,太医们心中揣摩墨皇务大人定与女皇关系匪浅,一个个也都紧张起来。
“公……陛下,怎么办啊?君歌这货不会残废吧……”虽然平日君歌总是欺负春花,不过春花此刻看他这样,还是挺着急的。
姬飘看了看这些跪倒在地,簌簌发抖的太医,君歌此时不吵了……觉得自己有些幻听,他们在说什么……说他,残废……视线转向那个一瞬间好像静止的黑色清影。
伸手一把扯开口中的毛巾,君歌哑声道:“姬飘,你过来……”
姬飘转身,看着君歌,站在原地,并未过去……
“爷让你过来!”
姬飘一只手在身后,闭了闭眼,半晌再睁开,便转身,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了。
众人讶异她怎么就突然离开了……君歌一瞬间大脑有些空白,心脏狠狠地抽了两下,以为姬飘不管他了。
太医们你看我我看你,为首的太医院长起身对大家道:“继续商议。”接而凝重地看了眼君歌那似乎无法接上的颈骨部位,医者父母心,他不会放弃的。
当众人都以为姬飘自责地接受不了君歌残废事实,逃了……可不会儿,女皇大人黑衣黑发黑目地便又走了回来。
来的时候,她手上还抱着些东西,身后跟着个布艺的很不起眼的男子,太医们认得那好像是太医长收的一个徒弟,叫东方什么来着。
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看热闹的长生,在看见折回来的姬飘与他身后那样貌装扮寻常,却在眉宇间有着丝熟悉味道的男子时,微微地挑了下眉梢。
“都退下。”姬飘道。
太医们你望我,我望你,退下……可是皇务大人的脚……太医长在看到自己的“徒弟”时,一瞬间讶异非常,不过当他朝自己点了点头时,太医长沉眉一句:“都在外面候着。”一些太医听命便都退了下去,但是太医长未走,神色气定地留了下来。
姬飘看了他眼,太医长道:“陛下定有能用上老朽的地方。”姬飘看了他约三秒,便没有说话。春花,韩诏和长生也不走,说要留下来帮忙,当看到姬飘不知从哪弄来的榔头,锤子,钉子那些凶残的工具时,他们隐隐觉得,他们也定会派上用场。
君歌看着他们,不知他们要做什么,最后定在姬飘身上……
以前虽然他也想过她或许是哪个地府阴曹里面跑出来的女鬼,不然不会如此奇怪,但是他从来也没觉得她像小本里面写的那些女鬼,阴森,恐怖,令人害怕过……但是此刻!她把那些榔头锤子还有长钉,全部摆在他面前时候,然后看着他,走过来,握了握他的手,平静又似乎含着些温柔,说道:“你听好,这里没有麻药,待会你可能会疼死过去……如果疼得话就大声叫出来,别忍着,但无论你叫的多惨烈,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废掉的。”
君歌全身哆嗦了下:“……”
*
四月,桃花开得整个西祁皇宫簌簌成画,柳卿请了假,因很想念姬飘,还有急着告诉她一些事,便回来了。
去了一个月,好似去了一年般,这一个月来他天天给她写信,可姬飘从未给他回过信,也不知她看没看,也不知她还生不生自己的气。
柳卿是秘密回宫的,熟门熟路地拿着学宫令牌进宫,没有先去拜见老师,便急着去见姬飘。到了飘花殿,见大家还是老面貌,以把守侍卫来看,她还住在这里。知她是个念旧的人,心中不由有些莫名地高兴。
侍卫和宫人见女皇的面首柳大人回来了,都热情地打招呼,柳卿也回应他们,就是不知他们为何有些欲言又止,还有背后小声议论着什么……柳卿心里有着升起丝莫名的怪异,但是摇了摇头,还是朝内殿走去。
今日是周休日,举国都在周休,柳卿自从下了县府去任职,便为姬飘政令推行的困难而担忧起来。不过他的顾虑明显多心了,那些商豪士绅们由原本的表面应承,背地却还是照着以往压榨奴隶与工人,享受姬飘给他们好处后;到后来被姬飘派下来的监察令察举,关进牢里吃了不少苦头,便听按令执行。
现在至少他了解的未央县,大家都真正开始了休令。而休令实施后,他新上任的工作便一下比以往多了许多起来,但那些朝廷下派下来的紧急公务密函,同时令他很兴奋,每天过得很充实。
这会终于抽了空,柳卿有许多话要与姬飘说,听说她在书房,便悄悄地过去了。
姬飘确是在书房,不过同他在一起的还有坐在姬飘给他做的轮椅上的,君歌。
一张书桌,虽是周休姬飘因过几日要出宫,找到让西祁短时间国富的法子,此时正在为退后一些相关要做的事、可能会遇到的问题,给几位镇守的大臣悉数写个大概轻重缓急。
君歌的脚自从被姬飘用榔头硬生生地打了三根钉子在里面,姬飘告诉他没事了,醒来他除了偶尔疼,目前不能随意走动,也只能坐在轮椅上,便也相信自己没事。
“你出宫,爷也要去。”剥了个橘子,君歌拿了瓣放在她唇边,见她不咽,还是硬生生的给她塞进去,见她慢慢地咀嚼起来,君歌弯起嘴角,眼梢的笑意,在春风中划开着抹魅丽繁景。
姬飘写得差不多,放下手中笔,终是抬头。其实她一直没有把握给君歌做的微创手术成功了,况且一个月了,他还是无法行走。那种治疗法子,她也是在过去的医典中看过,本来很有信心,但现在她无法确定,以及对君歌说出真相……
只要看到他,心里便会隐隐地自责与歉疚,却藏得很深地,无人察觉。
“恩,那就一起去罢。”
“咦?”君歌眨了眨眼睛,脸上很高兴,但是转而一脸不确定听到什么地指着姬飘:“你会如此好?!”自从脚被她那么凶残地折腾过,自己的活动范围就被姬飘给划死了,平日酒也不给他喝,他爱吃的也都不能吃,玩什么玩一会姬飘就不给他玩了,连睡觉时间她也管!
姬飘扯了扯唇:“你说呢。”
君歌匪夷所思地看着她唇边的笑意,爪子一把抓住她的手,煽情道:“飘飘,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想娶了爷,恩?爷可以勉为其难地嫁了,爷说真的。”
姬飘一掌拍开他无时无刻不想揩油的咸猪手,“滚犊子,我只听说在西祁北县有位神医,你的脚虽是暂时无事,但我还是想带你去看一看。”
君歌被打地坐下塞了瓣橘子,垂目撇嘴:“哦,这样啊……”语气有些伤心道:“爷又被拒婚了,伤心,真是太伤心了,爷以后都不会再求婚了。”
“你这是在逼婚吧。”
“那你就不能爱我吗?爷多爱你啊,酒楼的生意都不要了,成天围着你打转,上哪找我对你这么死心塌地的美汉子。”
“我对你无爱。”
“无爱你还睡我,你想不负责任!?”说着君歌火了,每次都拒绝他那么干脆利落,也不知多伤人心!一个橘子皮就朝姬飘扔过去,姬飘伸手抽了本书砸向他,却微微偏了些角度:“不是你日日爬上我的床,日日抢我的被子,日日半夜讲些不害臊的段子逼我听,日日把我踢下床,你想闹哪样?是个人会对你有爱,定是找虐。”
见她说的有些生气模样,君歌反倒“哈哈……”地笑了出来。
姬飘:“笑屁啊。”和君歌在一起久了,姬飘发现自己也不自觉地受他影响,有时会说出些他常说的不文雅的词句。
君歌:“姬飘,你到我这边来一下。”
“不去。”
“爷脚有些疼。”说完,君歌也不笑了,脸色有些不好。
姬飘心下咯噔一下,见这是他脚疼常有的神情,便起身过去了。
微微弯腰,正要去看他的脚,君歌的手拉住她胸前的黑色纹衣,便仰头吻上了她的唇。
姬飘睁了睁眼睛看着他,君歌却是猛地把她往身下一拉,抱住了一阵狠咬嘶磨。
“唔……”
姬飘伸手想要推开之际,一声推门声恰时:“嘎吱……”声响。
“姬飘,我回来了。”
闻声,姬飘的背脊猛然僵了一下,可君歌却是微微睁眼,眼波里划过一丝什么,将她按的更紧,吻得更热更深……
门外,一阵寒风在那蓝衣周遭,簌簌地吹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