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醒就要杀恩公啊？”我撇出一脸委屈状。
男子看向自己包扎完好的伤口，浓眉微微蹙起。
额，我知道，那个绷带缠得难看了点，扭曲了点，木乃伊了点，不过好歹也把血止住了，用不着摆这么副苦大仇深的苦瓜脸吧？
“是你救了我？”
“嗯嗯嗯。”我忙不迭地点头。
簇起的眉头缓缓舒展。他将我掀倒一侧，捡起身边掉落的长剑，一言不发站起身子便向外走去。
“喂，你要去哪？”
“……”
“你是做什么的？”
“……”
“我叫慕鱼！你叫什么名字？”
“……”
“哎你能不能慢点？”
我一路小跑紧跟在他身后，黑衣男子始终一言不发，只酷酷地留给我一个挺拔后背。
眼看他越行越远，我站定身子，悠悠道：“我知道你要去赢安城。莫非，你是龙延将领？”
男子果然停下了脚步。下一刻，一柄森寒长剑架在了我脖颈。
“你放心，我也是龙延国百姓，咱俩一伙的，我不会出卖你。我只要你带我去赢安。”凭我一人，离开兰城不大容易。如果加上眼前貌似武功很不错的男人，会多几分把握。“我也会武功，咱俩强强联合，一定能顺利离开这里。”
男子举剑静立，神色间有几分犹疑。
“我是你救命恩人！”我将脖子高高一扬。
果然，利剑回鞘。男子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我会报答你。”
从看第一眼我便知道，这样的男人是刚正义气，注重恩情的。所以未报恩前，他绝不会杀我。
心头窃笑着，我小跑几步跟上前去。
“帅哥，你怎么总是一副砖头表情，你从来都不笑吗？”
“对了，你准备怎么报答我？以身相许行不行？我不介意你是男的。”
“你家在何处？父母是否健在？有几个兄弟姐妹？”
“你一个月能领多少奉银？家中有几间房子？”
“家里种了几亩地？喂了几头牲口？”
……
看到黑衣酷男硬挺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痕，英气的厚唇微微抽搐几下，我很有成就感地笑了。逗这家伙，就像逗当年有过自闭症地慕辰一样。嗯，我会再接再厉，努力让他抓狂的。
为了避免与祁国士兵正面冲击，我们一直挑拣偏僻小道行走。
三日来，虽是同行，不过这状态委实诡异了点。黑衣俊男身姿昂藏，气势威严地行走在前，青衣儒雅小生颠颠跟在身后。一人忽而哈哈大笑，忽而捶胸顿足，一路喋喋不休；一人神色肃然，静默不语，完全无视身后人的存在。
“喂，不好笑吗？你再仔细体会体会，真的不好笑吗？”
黑黑的背影，毫无反应。
我觉得，我像在唱独角戏……
一口气讲了十几个笑话，讲完自己捧着肚子嘎嘎笑着直不起身来，黑衣帅哥竟然没有一点反应，着实重重打击了我。这孩子，太没幽默细胞，应该好好培养。
在我的滔滔不绝，男子的冷峻无声中，我们在第三日傍晚时分来到了云雾山脚下。离开兰城，并非必走城门不可。翻过云雾山，便能直接通往赢安城。因云雾山太过高耸，山道狭长艰险，且山间有瘴气毒雾，基本无人能够翻越，所以这里并没有太多祁兵把守。
我们躲在入山口一侧凸起的巨石后，暗中观察山口处防卫，静待午夜降临。
歪头向身侧看去，男子浓眉若硬挺山峰，神色沉稳镇定，不觉间，忐忑的心便似有了依靠，安定下来。
月华初上，静静洒照。云雾山脚薄雾轻拢，寂静得诡异。再过半个时辰便是换岗时分，此时正是士兵倦怠之时。看了眼他尚未愈合的伤口，我略一思索，道：“你伤没好，我先出去引走一部分士兵，你趁混乱乔装成祁兵，悄悄潜进山。先往西南方向，我之后追你。小心别再受伤。”
说完正要起身，一只有力的大手按在了肩头。我疑惑抬头看去，迎着月光，只见他鹰眸灼亮，第一次认真看了我：“就这样。我去。”
尚未理解他的意思，他便已经起身冲了出去。
刀剑撞击声立时响起，长剑挥舞间，带出不可阻挡的凌厉气势。每次出击必中要害，一击毙命。
祁兵死伤一片，越来越多的守卫士兵加入战斗，他迅速抽身退走，而后打斗声渐行渐远。
是按我说的方法。只是，却是他替换了我的角色，让我先离开。
心中涌起几分感动。他虽寡言少语，却是重情重义的。
山口处只剩寥寥几个士兵把守，若是此时冲出，定能顺利通过。可是……心中涌起浓浓的担忧，使我不得不迈步向另一个方向冲去。
耳边依稀传来零落打斗声。我急切朝声音传来的地方奔过去。
当看到月芒照耀下，他昂然挺立的身影时，紧张的心立时便涨满了喜悦满足。月华淡淡笼罩着他，冷峻面容看不真切，却能清晰感觉到他逼人的坚毅气势。夜风吹过，他的黑衣随风鼓动，手中长剑被染得暗红，血珠自剑柄向剑尖滴答滚落。剑尖指向的地面上，几十具尸体杂乱横陈。皎月也泛出妖红之色，使寂静山林更添鬼魅。
这般场景，这般造型，摄人心魄，酷到让人移不开眼睛。
“大侠啊，你真厉害！我开始崇拜你了！”
他看到我，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我却总隐约觉得他眼睛里藏着一点笑意。好像心情不错。
他的脚步踉跄了一下，我立刻跑上前去，一手握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从上到下检查他全身，有些紧张道：“怎样怎样，受伤了吗？”
手下的身子忽然僵硬了一下。
“没事。趁换岗士兵到达前，我们快走。”大掌牵住我的小手，快速向山口赶去。微黑的脸庞，好像有些红晕。是月色迷蒙的缘故，我看错了么？
不知道小白留给我的是什么灵丹妙药。云雾山中令人闻之骇然的毒瘴，竟对我们没有造成丝毫影响。山中又无祁兵相阻，于是一路行来，出乎意料地顺畅。
带着黑衣帅哥上路果然是正确的选择。一路上的食物完全不用我动手，他打猎，他生火，他烤肉，鲜美食物大家分享……
山道漫漫，长夜无聊。
无聊的我滔滔不绝地讲笑话，进行对黑衣帅哥的幽默细胞培养计划，清脆愉悦的声音在静夜回荡。他现在的态度平和多了，以前每次听不到半个时辰，便会忍受不住魔音干扰，默默地远离我一丈开外。自从某日夜晚熟睡的我险些被一只毒蛇咬伤后，黑大侠便突然对我的笑话很感兴趣了，听到我讲得口干舌燥睡着都不曾离去。
山林寂寂，我坐在大侠身侧，目光晶亮，兴致高昂地继续：“一群小绵羊在草地上吃青草。忽然来了一只大灰狼。大灰狼抓住一只小羊恶狠狠道：‘我要吃了你！’结果，哈哈哈，喂你猜结果怎么了？”我目光闪闪，一脸期待地使劲摇晃黑大侠的胳膊。
“嗯？”剧烈摇晃攻击下，他配合地应了一声。
“结果大灰狼真把小绵羊吃掉了！哈哈哈哈哈，你没想到吧？哈哈……”我独自一人的朗笑声静夜中寂寥回荡，似被静夜扩大了几倍。
直到我空荡的笑声渐渐止歇，身侧才传来沉稳淡定的声音：“狼，不会说话。”
我知道，这孩子艺术细胞有待进一步开拓。“你可以想象成，它能说话。”我耐心解释。
“狼吃羊，从不打招呼。”
……
好吧，我承认每次逗大侠笑都会多多少少受到诸如此类的打击，而且大侠一次都没笑过。不过，他至少有点反应了，至少不是完全无视了，至少算进步了……我满心辛酸泪地自我安慰……
抹了把伤心泪，我愤愤地展平大侠衣摆，歪身枕在他腿上。
“今天累了，睡觉。”“一点幽默感都没有。以后再也不给你讲了。”
某人瞪着腿上的脑袋心中默念，第二十五遍……如果这次是真的，生活就完美了……
++++++++++++++++++++
上一章有个小细节忘了交代，就是男人的小指曾被人斩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