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莫楠潇依旧是一副冷酷严肃的表情，我却能清晰感觉出，他心情很好。获知援军三日后到达的消息，他显然松了口气，放松了许多。
傍晚时分，当参将赵猛送来一封貌似很厚的信件时，他看完信更是破天荒地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温柔表情，嘴角也噙着一抹淡淡笑意。
我把脑袋凑过去，伸手在对信温柔而笑的将军面前晃来晃去：“大哥，什么信啊？你笑得这么色狼，莫非是你暗恋的女子？”
他拿开我的手，看着探头探到的我，微黑的脸上现出一丝无奈笑意。轻轻摇了摇头：“瞎猜什么？是我妹妹的家信。”
妹妹？莫含玉就是他妹妹！
我斜眼瞟向落款，娟秀的字体规规整整写着“莫含烟”三字。
莫含烟，魏馨兰的女儿，与莫含玉同岁。看着干净信纸上娟秀灵气的字体，该是一个细腻婉约的女子吧？她的母亲既然是京都闻名的美女，想来她也该十分漂亮。
“大哥，你妹妹美吗？”我感兴趣地八卦道。
“很美。烟儿不仅美，而且聪慧温柔，是极好的女子。”似乎说起这个妹妹，他便十分开心，竟如此极力称赞。
“大哥，你喜欢她？”这个时代，表兄妹的关系并不算什么，表兄妹成亲的也有许多。
“她只是妹妹！”莫楠潇的脸色微沉，似有一分愠怒。
看来，果然很疼这个妹妹，容不得人有丝毫冒犯，竟然紧张到对我生气。心头有些闷闷的。
他轻叹口气，脸色缓和下来：“烟儿很好，她小时候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欺负，那时我没能保护好她。我一直希望她能嫁户好人家，再不要受委屈。”
尚书府中的二小姐吃苦？我心中陡然涌起一个不好的念头，二小姐被欺负，那么欺负人的极可能是莫含玉大小姐了。
“将军，你只这一个妹妹吗？”我试探地问出声，想知道他对莫含玉的态度。
“恩。”
“那个，我听说，你还有个做皇妃的妹妹，是叫莫含玉吧？”
向来无表情的脸上听到这个名字，忽然牵出一丝森冷的笑意，身上瞬间散发出冰冷气息，我不禁一阵轻颤，心中蓦然升出一丝恐惧。“她根本不是我的妹妹。她已经死了。死得，太容易了。”冷然的声音中满含恨意，神色间竟有几分狰狞可怖。
我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他这神情，好像恨不得要把莫含玉的脖子亲手拧下来。
“呵呵，大哥，她是不是做错过什么事？”我不自在地干笑着。当年不足八岁的女娃娃，还不至于达到十恶不赦的程度吧？
莫楠潇静立不语，刚阳的面容现出一丝阴翳，似陷入了痛楚回忆。他无意识地抚触右手，我看向他右手小指断裂处，一个念头在心中形成。“大哥，你的手……”
他冷笑一声，举起残缺的右手：“呵，这截手指，就是她斩断的，是所谓的妹妹一刀斩断……可是，比起那些，区区一个断指算得了什么？”
他这一刻的神情如此痛苦，深沉眼眸漆黑如浓得化不开的水墨。
我心中划过疼惜而惊惧的颤栗。
天！莫含玉你究竟都做了什么？！
香儿曾说，莫含玉的生母出身世家大族，却是心胸狭窄，心狠手辣，常常针对其他妾室。莫远山碍于她家族势力，对其畏惧三分。而莫含玉自小更是仗着母亲纵容父亲宠溺，在莫府张扬跋扈。对于收养来的莫楠潇，更是时常欺辱，谩骂野种。
此时看到莫楠潇的神色，我想，香儿的讲述定是委婉了许多吧？莫含玉做的，远不仅是谩骂如此简单。
我抬眸，有些伤痛地看向他。“大哥，如果，我说如果我做过伤害你的事，你会原谅我么？会……杀了我吗？”倘若你知道，我便是那个让你恨之入骨的妹妹，会原谅我吗？
莫楠潇看着我，阴沉的眸子点点柔和起来，冷漠的唇角弯起一丝浅笑，如黑暗被曙光驱散，给人明媚的暖意。“你没有。”他答道。
我嘴角苦笑。是啊，慕鱼儿没有伤害过你。可是，我是莫含玉啊。
一只宽厚有力的大手落在我的肩头，沉稳而坚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既然答应做哥哥，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似有清爽柔润的溪流在心间流过，满满的感动荡漾心间。这一刻，我感到被亲人保护的温暖。莫楠潇，如山，是最值得信赖的依靠。
因莫含玉而引起的担忧被点点驱散。我甜甜的绽开笑脸，用手包裹住他宽大粗糙的手，满脸认真，亦坚定道：“大哥，我以后一定对你好！”既然我已成为莫含玉，那么她往日的过错，就让我来补偿。
莫楠潇一愣，随即爽朗地笑出声来。锐利的鹰眸被阳光洒照，染上愉悦的暖色。
既然都认为莫含玉已死，那就让这个秘密永远埋藏吧。
我这人向来很守承诺。既然决定了要补偿，自然要鞍前马后，尽心尽责。于是，呼啸寒冬，肃杀营帐，将军前后，时时可见一个小小身影笑颜如日，忙前忙后。将军进帐立刻跑来卸甲脱靴，将军出帐当即缚剑紧跟，将军不满立刻上前对着小兵小将们张开小嘴骂到天昏地暗上崩地裂日月无光……俗话说，没有最狗腿，只有更狗腿，描述地大概便是此般情状。
狗腿的慕鱼儿乐颠颠当起莫楠潇的狗腿，狗腿的日子混得有滋有味。当然，我是怀抱着伟大目标的，我是决心用自己的行动弥补莫含玉的过错，决心用自己火热的热情，来烤焦自家大哥久被冷落的心。
“大哥，您喝口茶吧……”
“大哥，您吃糕点吧……”
“大哥，我给您捶捶背吧……”
“大哥，我给您讲个笑话吧……”
可是，茶喝了，糕点吃了，捶着背他舒舒服服享受了，怎么还憋出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苦瓜脸？听笑话而已，又没说要他命……
第三天午后，援兵准时到了，几十车的粮草也一并运到。
久久压抑的军营，在这一刻彻底迸发出怎么都掩饰不住的喜悦。将士们摩拳擦掌，一张张年轻英气的脸上满是勃发英气的神采。是的，战争马上就要打响。也许他们，很快就会步入死亡的炼狱。但是这里，没有对死亡的胆怯，只有驰骋沙场的豪气，勇武不服输的坚毅。
黄昏时分，军中依旧一片忙乱。我从将军帐中走出，手中抱着我和将军的衣服，打算去溪边浣洗。
“阿鱼！”身后远远地传来莫楠潇的叫。
他忙着接待援军将领，从午时便没有再看到他了。
我欣喜回头。
如血残阳下，一个比残阳更加妖艳的红色身影使我霎时怔愣原地。
呆呆愣愣看着那一行人走进，眼神呆滞般紧紧锁定那抹飘飞的红色，然后视线渐渐上移，最后固定在那张张扬邪肆的俊脸上。
呵呵，这位帅哥好面熟啊。白嫩嫩的小脸，削尖的下巴，怎么看来看去，都和肖智障如此像呢?真是太像了啊，简直像双胞胎一样！
只是相较脑海中的智障，他的脸色蜡黄了一些，眼神黯淡了一些，下巴更加尖瘦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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