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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瑾茗由衷感概特权阶级就是好,捅了宰相儿子屁股屁事没有,外放逸远县还能捞个小官做做继续鱼肉百姓,这哪叫吃苦,享福还差不多。

知道莫云岫有背景,这个背景大得连木瑾茗都吃惊。原来是侯爷之子,跟皇帝沾亲带故,难怪总是拿鼻孔看人。

“大人,你醉了。”木瑾茗轻声提醒莫云岫喝得差不多了,该回去洗洗睡了。

“醉?小爷从来没醉过!”莫云岫喷着酒气向她摆手,头都快磕到桌角了。

木瑾茗连忙站起扶了他一把,让小侯爷在她房里受伤,她不要命了!莫云岫的珍贵程度已经从县令大人升级到了小侯爷,不亚于国宝级熊猫。

“大人,您慢点起来,我唤您的卫兵进来……啊!”话没说完莫云岫握住她手腕只一扯,她就象球一样滚进了对方的怀抱。鼻息喷吐在发顶,她全身瞬间僵硬,“大人?”怔忡地抬头对上一双醉熏熏的眸子,“您醉了!”她肯定地说道,脸上有些怒气。

莫云岫醉眼猩松地瞧着她:“本大人没有醉。”固执地搂着她,凑到她脖颈嗅嗅,“什么味道这么香?”

木瑾茗痒得往后缩:“快放开我!”压低声音对他说,“莫管家在门外候着呢,他要是把大人您轻薄下属的事跟老侯爷一五一十汇报了,小心侯爷再拿笏板追打您!”

莫云岫多少还是怕家长的,听了下意识松开手。木瑾茗趁机挣脱出来,恼怒地理了理衣裳,见他直愣愣地盯着她看,心里有些发毛。她刚才,算是威胁领导大人了吧!咳!但愿领导酒醒后不记得任何事。

“莫管家!莫管家!”木瑾茗退到门边,提高声音喊道。

莫管家闻声推门进入,木瑾茗指着桌边发呆的莫云岫:“那个,大人,好象是醉了。”

管家连忙吩咐亲兵搀扶莫云岫回房,体贴地给他身上披了件厚实的大氅,又看木瑾茗一眼,一众脚步声走远,灯笼渐灭。木瑾茗这才长舒一口气,醉酒的莫云岫真可怕。

走出几步,还未上小道,莫云岫踉跄的脚步就站直了,挥挥手,亲兵默契地退下,管家默不吭声地走上来,跟在他身边。莫云岫冷哼一声:“胆子不小,敢威胁我!”隐隐绰绰的灯光下,眼里一片清明,看不出分毫的醉意。要知道能当上那帮不省心的兔崽子的首领,酒量也是其中之一。

嗅嗅手指上残留的香气,莫云岫皱眉:“男孩子身上怎么会带香?”又不是兔儿爷?

管家象空气一样无声无息地行走在旁侧,与暗夜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连宜行动了。

认了娘舅之后,他恨不得落霞镇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个亲娘舅,每天只要有空就来陪娘舅,把娘舅打扮得人模狗样,介绍所有他认识的人给娘舅认识,十足十地孝顺。老乞丐稀里糊涂地享受着,落霞镇的人也稀里糊涂地公认他有这样一个叫花子娘舅。

木瑾茗不明白连宜的用意,既然他都承认叫花子是他娘舅,她也就稀里糊涂地叫着。

这样好吃好喝将养了三月有余,老乞丐胖了一圈都不止,终于被连宜套出了口风,果然是连宜大哥雇来陷害他的。想象跟亲耳听到的心理冲击毕竟不一样,连宜一边心里恨得要死,脸上却仍是低眉顺眼,笑容甚至称得上慈祥:“娘舅,我待你如何?”

老乞丐感叹:“比亲外甥都亲。”

连宜温柔地整理他的衣裳:“如何报答我?”

混到老乞丐这岁数也不是笨蛋:“来生给你做牛做马。”

连宜凑近他:“来生是空的,就在今生为我尽点力吧!”

老乞丐:“……”

“不是想报答我吗?”

老乞丐笑笑,三个月的幸福是白赚来的,到了还的时候了:“是啊,就是叫老叫花子去死,我也是愿意的。”

连宜面相慈和,笑容温存:“不会叫娘舅去死的,只是今天晚上有件事要麻烦娘舅帮忙……”附耳过去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老乞丐听得目光闪烁。

夜晚如期而至,仿佛为了配合阴霾的心情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连宜带着老乞丐深一脚浅一脚行走在路上,夜晚的烛光偶尔闪过,照亮他比天气更阴霾的眼眸。

到了一所蓬户人家,连宜站定,指点方向给老乞丐看:“就是这家。”

老乞丐望着远方的目光略有退缩,毕竟谁都不想平白无故送死不是。

连宜摸透了他的心思,宽厚地笑道:“娘舅害怕什么?你以为外甥真得想让你去送死吗?你跟外甥相处这么长时间,应该打听过外甥的为人,我连宜,是那种人吗?”

老乞丐不是笨蛋,他的确打听过连宜的为人,落霞镇没有人不夸的,孝子,知礼,仁厚,铺天盖地的赞誉,几乎没有听过一句抵毁之词。能赢得世人一致称赞的人不简单,不是真正的胸怀大爱就是隐藏至深的奸险之徒。

老乞丐选择相信前者。连宜这面相,这作派,谁敢说他是大奸大恶之徒?

可惜他忘记了人心。人心,是会变的。

老乞丐踮着脚踏上了板凳,抛了根绳子挂在门楣上,将脖颈往打好的绳圈试了试,又不放心地眼巴巴地瞅着底下。

连宜面上带着浅笑,温声说道:“娘舅放心,我们只是做个样子,诈一下我大哥,谁叫他老是算计我。只要你缢上一会儿,我就去拍门叫人,他们一定会放你下来,要不了多长时间。”

老乞丐吞了吞口水,半信半疑,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将绳圈套上了脖子:“你可要,说话算话啊!”

连宜笑容叵测:“娘舅,外甥伺候了你这么长时间,哪次没有说话算话了?”

老乞丐决定赌一赌连宜的人品,咬牙套上绳圈,踢倒了脚凳,两手还在绳圈上攀着,到底对死亡有恐惧。

连宜慢慢从乞丐自缢的地方退开,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绳圈越收越紧,身体越来越沉重,老乞丐发现大事不妙,连宜并没有放下他的打算,一时之间吓得脸色惨白。一只手拼命向他挥舞,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张得连舌头都吐出来,却呼噗呼噗说不出话来。

细雨飘摇的黑夜中,两条人影遥遥对望。一条挂在门楣上手舞足蹈,一条静静伫立在雨中,没理会缠绵冰冷的细雨,手持一盏半明半昧的纸灯笼,默默望着门楣上的人垂死挣扎。

力气到底是有用尽的时候,老乞丐舞蹈的动作越来越慢,直至无声无息,整个人如一条死鱼般僵直地挂在空中,

连宜黑沉的眸子没有任何情绪,连分毫的怜悯都没有。享用了娘舅这个身份这么久,不就是为了今天付出代价吗?任何利益,都要付出相同的价钱。联合兄长暗算他的人,仅仅要走他一条性命,算是便宜他了!

唇畔浮出一丝冷笑,连宜轻蔑地看着吊死的人,手持灯笼转身。

身后伫立着一个人,仿佛融进夜色中一般,安静地看着他。

连宜的瞳孔骤然紧缩,手指无意识抓紧,嘴唇都失去了血色。逐渐增大的雨点滑过那人的衣裳袍角,斜斜的烛光照射下,那人的影子象鬼魅般投射在地上。

“师……师傅……”

“这么晚了,你们进进出出,以为不会惊动我吗?”许老苍老的面容染上了细雨的风霜,眼里满是失望的痛惜,出口的声音嘶哑颤抖,“你谋划了三个月,就是为了今天把你娘舅送上绝路吗?”

“这个乞丐不是我的娘舅!”连宜情绪激动地指向挂在空中的人影,“这个人,是我兄长派来陷害我的!他是害人者的同谋!不值得怜悯!”

“连宜!”许老的声音颤抖得象飘摇的雨丝,“你真得是我那仁慈宽厚的乖徒弟,连宜吗?”

连宜瞬间沉默。雨越下越大,风刮得纸灯笼飘来飘去,烛光几近泯灭。

“师傅,以前那个连宜,死了。”许老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今天这事,希望师傅为我保密,不要说出去。”

许老摇摇头:“徒弟,师傅不能看着你越走越错!”

“师傅!”连宜心里蓦然一跳,快走几步抓他衣角,“师傅你想干什么?”

许老苍老消瘦的身影在风雨中骤然高大:“去向莫大人自首吧,连宜,你毕竟害死了一条人命!”

连宜脸上闪过阴鸷:“我去自首?那害我的人就可以逍遥法外了吗?”

“连宜,听师傅的……”

“不,这不公平!为什么好人不长命,坏人却可以祸害千年!”

“连宜……”

“若这世道非要乾坤颠倒,黑白不分,那我连宜,宁愿不做委曲求全的好人,也要做个祸害千年的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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