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福每天晚上都害怕天上下雨,天一下雨他睡在麦秆垛里面又冷又潮,还要忍受风吹雨打的苦楚,于是他万般无奈之下,就去夏家囤的村委会找老村长了:“村长啊,你得给我想个办法啊,总不能让我成天睡在麦秆垛里面啊,天上一下雨我简直是无处可躲啊,你怎么着都要给我想办法啊,你看我都已经一把年纪了,还要成天的风餐露宿,不管咋说你都要给我安顿个住处啊,要不你让我老汉下雨天晚上到哪儿睡觉去呀?”
村长一看来福的确是脏兮兮的,满头都是麦秆草,怪可怜的,就找到来福的侄儿家,责令他接回来福,好好照看年迈的来福:“你把你三叔来福接回来,好好照看,既然你们当初要为人家养老送终哩,你们就照看好人家,你看你三叔现在的可怜样,简直是人不人,鬼不鬼的啊?成天睡在村里的麦秆垛里面,你们都不怕村里人笑话啊?”
来福的侄儿并不愿意:“哼,谁让他为老不尊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我们家不要他这种不知廉耻的人,他爱上哪儿上哪儿去,他死活都与我们无关。”
又是一个雷鸣电闪的夜晚,来福又一次遭受着狂风暴雨对他的洗礼,他再度的发冷发热,十分难受,他不得已又跑到一户人家的房檐下边去躲雨。
第二天一大早,刘大爷一开自己家门,就又看见了来福,经过上几次的事,他们只要一看见天下雨,就知道来福准要来屋檐下边躲雨,所以大家也就见多不怪了,只是看来福又发烧了,大家就很着急,刘大爷就赶紧让儿子去医院给他买了一些治感冒,退烧的药品,给来福喂了一些,让他到自己家里睡到烧退了,还给他做了一顿热乎饭吃了才让他走,来福心里觉得很过意不去。
他眼看着天上的雨不但没有放晴,而且还越下越大了,就着急的又跑到村长家里去找村长了:“村长啊,你看这几天一直下雨,我在麦秆垛里面实在是没有办法睡觉了,都把我让雨淋得感冒发烧了啊,你赶紧给我想办法,让我晚上有地方睡觉就行了啊。”
村长一看来福的确是没有地方去了啊,可是他亲侄儿又不让他回去住,就把来福安顿在村委会废弃不用的旧办公室里面,就这样来福总算是有了落脚点了。
来福年轻的时候风流一时,没有想到自己老了却痛苦一世,到老了老了的时侯晚景凄凉,无人问津,他虽然不用再睡在外边的麦秆垛里面,任凭风吹雨打了,可是整天也是形只影单,孤苦伶仃的,他依然是白天出去讨饭吃,晚上回到村委会的旧办公室里面发呆,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他都会不由自主的牵挂着桂花母子。
有一天早上,来福实在是太思念桂花和孩子们了,就又添着脸去看望桂花母子们,桂花依然对他是冷言冷语的:“你个老不死的啊,咋又来了啊?实在是太烦人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让你以后不要再来我们家了,你咋不长耳性啊?又来了啊,赶紧滚蛋,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了,要不我见你一次骂你一次。”
“求求你让我看看孩子们吧,我实在是想你们娘们几个了啊,就让我看看孩子们一眼,我就走,好不好?”来福可怜兮兮的求着桂花。
“去去去,赶紧趁早要你的饭去,小心耽误了饭点,我家里可没有多余的粮食给你这个要饭的吃,快滚蛋。”桂花无情的驱赶着来福,完全不顾了往日的情分。
来福想起昔日的一幕幕,好像就发生在昨天:想当初,桂花对自己是那么的温柔体贴,那么的善解人意,那么的风情万种。孩子们也是一口一个“干爹”的叫着,整天跟在自己的身边,对他不离不弃的,那时候他是那么的幸福快乐,而桂花也温柔的像一只小绵羊。
没有想到现在两个人都已经老了,桂花却会对自己如此的决绝,如此的无情。
来福本来已经是风烛残年了,再加之以前还要成天的风餐露宿,身体越来越差了,前几次感冒发烧也没有好彻底,他整夜整夜的咳嗽,咽喉痛的吃饭都难以下咽了,最后咳嗽不止,还痰中带血,他想自己可能将不久于人世了。
一般像他这个年纪的人都已经在享受着四世同堂的天伦之乐了,而他却孤独的睡在村委会的办公室里面等死。
每次天一阴,或者天上一下雨,他的各个关节都酸痛难忍,可能是因为他年纪大了,以前还在雨中的麦秆垛里面风餐露宿的,得了风湿关节炎吧?
反正不管是因为啥原因引起的痛楚,他都身无分文,没有钱看病,于是也只能咬着牙关强自忍受着疼痛了。
他现在倒不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他也不怕死,可是他就怕自己到死也不能和儿女们相认,那样可真是遗憾啊。
来福现在为了和儿女们相认,除了出去要饭之外,还跑出去捡瓶瓶灌灌和烂纸箱子,以及破铜烂铁,反正他只要看见啥能变成钱,他就捡回去卖破烂了,他想从现在开始攒钱,以便和儿女们相认,他不管儿女们认不认他,他自己都在做着和她们相认的准备和幻想。
来福成宿成夜的咳嗽,晚上经常睡不着觉,他便想像着如何才能打动儿女们的心,任凭他怎么的苦思冥想,也想不出来啥良策妙计,于是他很是苦恼。
来福一着急便吃不下饭了,于是他干脆就懒得要饭去了,在家一连睡了两天两夜,村里的老年人,看见来福两天都没有出去要饭吃,就怕他出了啥事,赶紧到村委会的办公室去看他,没有想到来福大白天的却在屋里睡觉。
大家伙一进门,看见的是些许心酸,和一片荒凉:只见偌大的村委会办公室里面,来福孤零零的躺在床上睡觉,来福睡觉用的床,说是床,其实也不过就是村长用几个桌子给他拼在一起而已,整个村委会的办公室里面空落落的,就是单单村长给他用桌子拼的简易床而已,床上铺的盖的也都是村里热心的老年人从家里给他拿来的,看着来福晚景凄凉,让人觉得有点可怜,也觉得有点自作自受。
村民们回去之后便觉得感慨万分:“哎呀,人常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形容来福再合适不过了,你看他年轻的时候只图自己风流快活哩,把人家郝甜那么贤惠的好媳妇硬是给冷落了一辈子,到头来,人家一死,还不是剩下他自己成了孤家寡人了啊。他年轻的时候放着自己老婆不管不顾的,把啥好东西都全给了桂花母子了,现在人家咋没有一个人理睬他啊?哎,人没有长前后眼啊,他年轻的时候成天到桂花家里骚情哩,倒是生了一堆名不正言不顺的娃,可是都是些不能相认的儿女啊。”
“就是的啊,早知道今日,何必当初啊,他当初要是把种种到自己老婆肚子里面,现在至少也能生个一男半女的,他现在也能和别人一样四世同堂,儿孙绕膝了,何必像现在这样孤苦伶仃啊,老了老了还形只影单,无家可归的啊,他可能都没有想到自己的老年生活会如此的穷困潦倒,如此的凄凉寒酸。哎,怪只怪他当初太放荡不羁了,才一手给自己制造了如今的悲惨凄凉的晚景。”村民们七嘴八舌的为来福惋惜。
来福则依然做着和儿女们相认的美梦,尽管他每次去看望桂花母子,总是会被桂花羞辱一番,可是他依然还是天天去看她们,并且乐此不疲。
他觉得自己活一天就少一天了,看望桂花母子的次数会越来越少,他必须在活着的时候多看她们几眼才行,他不管人家母子是如何的讨厌他,反正他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雷鸣电闪,都阻拦不了来福去看望桂花母子的决心。不管自己能不能再攒着钱了,也不管自己还能活多久,什么也阻挡不了来福和儿女们相认的心愿。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来福依然还去看望桂花母子,桂花也依然对他热潮冷风的,就这样来福和儿女们相认的愿望一直没有实现。
来福很不甘心,他觉得自己必须在活着的时候和儿女们相认,要不他肯定会死不瞑目的,可是他再着急,桂花不但不同情他,不安慰他,不帮助他,还对他越来越冷漠,越来越讨厌,甚至都不让他看儿女们一眼了,连孙子们,重孙们都不让他看见。
来福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终日叹息不止,食不甘味,夜不能寐,他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幻想着,和儿女们相认的美好而温馨的场景……
和儿女们相认的幻想成了来福重要的精神支柱,他现在每天就是靠这些幻想过日子了,反正他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了,可就是依然无法和儿女们相认,他觉得痛苦而又特别的孤独无助。
来福便每天起床之后就祷告一个小时,他乞求上帝能可怜可怜他,让儿女们心一软,就和自己这个孤老头子相认了,既便如此,他还是天天都去讨点饭吃之后,便开始捡些破铜烂铁的去换钱,可是慢慢的他发现靠捡破烂攒钱太慢了啊,何年何月才能攒够一点钱?让儿女们把自己这个可怜的孤单老头相认了呢。
来福觉得日子过的很慢长又很飞快,不知不觉的又到了一年一度的除夕夜,别人家里张灯结彩,贴对联,响鞭炮,放烟花,到处都是欢声笑语的。可是自己却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躺在村委会的废旧办公室里面流泪。
这一天来福想着大过年的,就没有好意思去别人家里讨饭,他孤独的蜷缩着身子,在被窝里面饥寒交迫的打着哆嗦,想像着以前在桂花家里过年的情境,一切都历历在目,犹如昨天:他年轻的时候,每年快到过年的时候,他都会早早的给桂花和孩子们买些新衣服,和鸡、鱼、牛肉、羊肉、猪肉等等以及各种蔬菜,并且每年的除夕夜,都是由他这个大厨为桂花母子们做上一桌子丰盛的年夜饭,然后看着她们母子吃得津津有味的,他自己就觉得很满足,那时候桂花和孩子们都特别爱吃他做的饭菜,也都很粘着自己,而自己也特别喜欢给她们母子做好吃的饭菜,他每次看着她们母子吃饭就觉得心里特别幸福!
可是没有想到自己现在老了,就不再招人待见了。也不知道桂花她们今天的饭菜是谁给做的?家里一定很热闹吧?
而桂花的除夕夜过的与来福恰恰相反,正如来福想的那样热闹,桂花家里每年过年都的确是热热闹闹的,儿女满座,子孙满堂,重孙子们也争着给桂花和箽栓娃磕头,挣压岁钱,好不热闹,家里家外充满了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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