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紧门扉，屋内也并不清净，花厅里一浪高过一浪的竞价之声，依然残酷的穿过紧闭的门扉，毫不留情的传递了进来。
直到此时，隐忍的泪，方才流了下来。
今夜“折花大会”的竞价场面，更是比以往热烈了几分。按照惯例规定的百两纹银底价，仅是片刻间，就已经被人抬到了千两纹银之高。
“……”
“六百两！”
“七百两！”
“我出八百两！”
“……”
“一千两！我出一千两！”某人手举银票，气势极尽嚣张。
“一千五百两！我出一千五百两！承让承让！”一个贵公子模样的人，手执羽扇，不住向在场各位抱拳致意，神情之间，得意之情，不尽言表。
竞价声渐渐低了下去，毕竟，这个数目，已经不小了，足够中等人家十数年年衣食无缺了。
历届的花魁，身价最高的也只不过得了八百两纹银而已，对于大部分男人来说，与佳人共度春宵一刻固然美好，但归根结底毕竟只不过是个“卖”的而已，为了一夜欢愉耗费这许多银子做个被家人唾弃的败家子，实在不值。
——对于在欢场中浸淫多年的欢客来说，更愿意选择过了今夜再来光顾。
花厅中的人声渐渐低了下去，佳人虽好，但一千五百两纹银毕竟不是谁都舍得的，即便舍得，也不是谁都拿得出的。
几家欢喜几家忧，囊中羞涩的公子哥儿们，也只能望“淫”兴叹了。好一段时间，都再没有人竞价了。
肖雨荷看着笼中不断四处扑腾的画眉，虽屡屡碰壁，却依然百折不挠不断尝试，若换成平日，看着画眉精神兴致都不错，一定会好生逗弄一番。
可是此时，心绪低落，自是看什么都会蒙上一层伤感色彩。肖雨荷打开笼门，喃喃自语：“眉眉啊眉眉，你终归要比我命好，不必强颜欢笑，也不必以身伺人，若是哪一日想出去了，还有我来放你自由。可是有谁，会放我出此牢笼？”
恰在此时，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了那个气势嚣张的欢客。
“我家公子出银三千两！”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就连那个气焰嚣张的公子哥，也沉默了下来。
自古以来，男人的战争，比的就是实力。
沙场上比的是功夫，欢场上，那比的就是真金白银。
花厅安静了片刻，大概谁也没有想到，只不过是一夜春宵而已，居然还有如此舍得下血本的冤大头，并且，一加价，就是加了一倍！
就连八面玲珑的刘妈妈，也是愣了好一阵儿，才回过神来，不可置信的确认：“这位公子爷，真的……真—的—要—出价三千两？”
“啪”一叠银票摔下。还是那个冷冷的声音，云战的声音透着不耐烦：“不过是区区三千两而已，难不成还怕我家公子赖你的不成？”
刘妈妈看着手中的银票喜得眉开眼笑：“公子，我这就去叫姑娘用心伺候着，公子爷还真是有眼光，这个雨荷姑娘呀那可是……”
“休得啰嗦，快去准备！”冷冷的不耐烦的声音。
“是是是，瞧我这多嘴，没得耽误公子爷的良辰，公子爷快随我来……”刘妈妈的笑容更加灿烂，扭着肥臀头前带路。
这来百花楼的公子哥儿，哪个脾气不是跟银票的厚度成正比的？只要你有银子，脾气再大，刘妈妈我也高兴。
……
屋内手臂粗的红烛已经燃起，火红的灯笼挂起，一种刻意制造的喜庆气氛，带来的却未必是喜庆的心情。
肖雨荷安静的坐在床边，静静的等候着，心中的忐忑，就像待宰的羔羊。
一阵上楼的脚步声传来，声音不大，每一步，却都踩到了肖雨荷的心头，肖雨荷的心，跳的更快了。
“你在这儿候着。”一个疏离淡漠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厌倦的意味。
虽仅是一句，声音却是要命的好听，那略带沙哑的男性特有的磁性，就好像一个巨大的磁场，令肖雨荷的心神，不由自主的为之吸引。
“是，属下遵命。”是那个竞拍高价的那个声音。
透过火红的灯笼，未曾关紧的门扉中的缝隙，依稀可以看见，那个神秘人的手，扶上了门楣……
肖雨荷的心，顿时如擂鼓般，猛地跳了一下。就好像，那只手，已经抚上了他的肌肤……
“吱呀”一声，门，终于被推开了。
脚步声逐渐靠近，肖雨荷也越来越紧张，虽然自从十年前被卖入欢场，就早已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依然会控制不住的紧张和……难过。
可是身处欢场，必须的也是最重要的事，就是博得欢客的欢心，哪怕心里有再多的不情不愿，也不能有半丝的表露。
肖雨荷不怕挨打，也不怕挨饿，可是，刘妈妈的手段，肖雨荷是不敢领教的。多年前，她曾亲眼目睹了一个性格倔强的姑娘誓死不从最后得罪了客人，刘妈妈大发雷霆，你不是清高么？我让你见识见识清高的窑姐儿会有什么下场！
那一次刘妈妈叫上了十几个膀大腰圆饥渴多时的护院，又叫上了全楼的姐妹们一同学习“规矩”，就在那宽大的花厅中，刘妈妈亲手指点那十几个护院，将那个清高的姑娘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调教”了一番。
那还只是个初经人事的姑娘啊，拼死哭喊反抗，可又哪里是十几个虎狼般护院的对手？现场惨不忍睹，碎布，乱发，鲜血横飞，凄厉的场景和惨呼犹如人间地狱。围观的姑娘们，并不比经受酷刑的姑娘轻松多少，一个个看的面孔发白，浑身颤抖，也不敢闭上眼睛，更不必说逃出这人间地狱。谁知道一个不慎惹到了刘妈妈，下一个被“调教的”，是不是自己呢？
那场酷刑整整持续了三四个时辰左右，若不是怕耽搁了晚上的营业，怕是会持续得更久。
经此酷刑，那个姑娘哪里还能看出人样了？浑身血肉模糊，不像被人强过，倒更像是被野兽啃食过一番，更可怕的是，伤成这样，居然还没死，几日后，有人在废弃的地下仓储间发现了她，这个倔强清高的姑娘，已经变成了蛆蝇满身的一堆腐肉。
刘妈妈的话言犹在耳：记住，你们就是出来卖的！卖××的！知道么？谁若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不好好接客，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肖雨荷闭上眼，深吸了口气，缓缓站了起来，脸上很快浮起倪有的柔媚入骨的微笑，抬起眼眸，向来人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