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哪里？”他问。
“我家很小，只有两室一厅，我弟弟每次都睡客厅沙发，你——”
“我不睡客厅。”
“那你睡哪里？”妈呀，他不会还要睡她的房间吧？“你放心，没人来参观。我们这里初一拜年也没那么早了。”
“我不睡客厅。”
“哦，那这样，我和我妈一起睡，你和我爸一起睡。”
“……”他的眉头开始打结。
“好不好？”
“不好。”他的脸板得死紧。“我没有和男人一起睡觉的经验。”
“柳垂杨！难道你有和女人一起睡觉的经验么？”她瞪着他，虎视眈眈。
“啰嗦女人！”
“柳垂杨！”
“唐果！你的嗓门都盖过春节晚会了，你给我注意点！”母亲的声音蓦然加入。
“妈，”唐果开门走了出去，“咱们家没地方住，还是让垂杨住旅馆吧。”
“这像什么话？你男朋友来咱家过年，咱把人家打发到旅馆去住，别人知道了怎么看？就让他睡你的房间，你睡客厅。”
哪有这样的？唐果嘟着嘴回到卧室，其实心里暗暗高兴，看来母亲是完全接受柳垂杨了。
“你母亲很贤惠。”他忽然说。
“贤惠？”唐果一脸怪异，但很快坦然受之。对比他的母亲，自己的母亲绝对称得上是仙女了，连她自己都没想到。
初一的早晨很热闹，唐果一早就被母亲叫醒，将昨晚煮好的茶叶蛋热好，柳垂杨也起来了。
“叔叔过年好，阿姨过年好。”啧啧，这家伙在她父母面前的礼仪真是无懈可击。
父亲老好人一般呵呵笑，母亲也浅笑着点点头。“过来吃茶叶蛋吧。”
“垂杨，你坐这里。”唐果拍拍身边的椅子，笑着看他走过来坐下。“我们老家大年初一早晨都是吃茶叶蛋，你尝尝。”
“嗯。”他搛起一个咬了一口。
“好吃么？”
“嗯。”
唐果笑眯眯的给他倒了杯热豆浆。“如果噎得慌就喝豆浆。”
谁知她自己倒噎着了，慌忙去拿水杯，却被他拦住。
“慢慢咽，这个时候喝水只会更噎，笨蛋。”
唐果弯腰伏案，痛苦的咽下那口鸡蛋，终于顺过气，喝了口水。
刚吃完早点，拜年的就登门了。门铃一响，唐果就手快的一把拽着柳垂杨躲入卧室。
“你干嘛？”
“呵呵。”她傻笑。
小镇上的人们少见多怪，若让他们见到她家藏着这么个大帅哥，还不惊为天人？那她家很快就会成为动物园，而她的男朋友就是极品珍稀动物。她才不会允许这类恐怖事件发生。
谁知，偏有人不随她愿。她刚笑了两声，母亲就在客厅叫她了。
“果果！给叔叔阿姨们倒茶！”
“哦。”唐果应一声，悄声对他说：“你别出去。”闪身走了出去，飞快带上房门。
“果果回来啦！呀，越来越漂亮啦！有男朋友了么？”与她家一起搬到镇上的几位叔叔阿姨笑眯眯的打量她，其中就有闻阿姨。
“叔叔阿姨过年好。”唐果也笑眯眯的打招呼，然后去倒茶，避开了这个话题。谁知——
“有了，刚带回来。”父亲似乎要现宝。
“有了？”几位阿姨齐声高呼，“在哪里？快领出来！”已有两位机灵的快步走向唐果的卧室，一脚踹开了门。
完了！藏宝失败！唐果沮丧的端着茶杯。
柳垂杨正安静的坐在写字台旁看一本相册，闻声抬起头来。屋里霎时一静，然后呜哇响成一片。
“果果，你好造化呀！从哪儿捡来这么帅的男朋友？”闻阿姨满面惊诧。
什么话呀！为什么不说他捡到她是造化？
“阿姨过年好。”柳垂杨站了起来，于是阿姨们的惊呼声更高了，一片人仰马翻。
真受不了！原来花痴是不分年龄的！呃，抱歉，阿姨们……
当阿姨们终于冷静下来各自落座后，唐果松了口气。既然已经败露了，索性让大家看个够吧。她拽上柳垂杨，向各位叔叔阿姨打声招呼，在一片静默中走出家门来到矿区的街道上。
热热闹闹的鞭炮声追逐着新年的脚步，无限欢腾。街上到处是拜年问好的人们。当他们两人走过时全部驻足观望。从没有与男性同行过的唐果此时居然亲热的挽着一个人间极品招摇而过，衬着纷纷扬扬的红纸屑，就像一幅充满幸福味道的年画。
是啊，这个新年，是唐果有生以来过得最幸福的一个新年！只是这个幸福在稍后的时间里被柳垂杨的一句话险些打偏。
两人在外面直玩到午后，肚子饿了才回家。吃完饭，来到唐果的卧室，柳垂杨继续翻看打开的相册，忽然一把拽过昏昏欲睡的唐果，指着一张相片说：“这个人是谁？”
唐果被他吓得几乎丢魂，看到他的脸色，更是吓了一跳。“怎么了？”
“这个人是谁？”他有些急切的问。
唐果低头看过去。“是我姨妈啊。”
“你的姨妈？”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了？你认识我姨妈？”
“你姨妈叫什么？”
“韩金秋。哦，后来她自己改名换姓了，叫丁非然，‘丁’是我外婆的姓。到底怎么了？”
“你姨妈就是我的小学老师，被我母亲打伤的老师。”他幽幽说。
唐果惊呆了，忽觉一阵冷风刮了进来，直吹了个透心凉。
“你表姐怎么回事？”他问。
“她……是我姨妈领养的孩子。”
“你怎么了？”
“我……怕我妈知道了……”
“怕什么？我是我，我母亲是我母亲。”
看着他笃定的神情，唐果乱糟糟的心奇异的平静下来。仔细一想，姨妈很喜欢柳垂杨，就算将来母亲知道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新年过去了，当初五零零散散的鞭炮声仓皇而去时，他们回到了古城。
他直接将她领回了家。
“胡闹！在公司面临重大危机的时候，你居然一声不吭的带着情人跑掉，你太不负责任了！”柳成羲拍案大怒。
“我也需要休息。”他神色漠然，处变不惊。或许，他早已料到这种结果了。
“那要看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又有一家贸易公司被人家抢走了，你苦心孤诣的‘羽翼’马上就要倒了，你却还在外面逍遥自在！小心血本无归！”
“你是总裁，你就没有责任么？”
“你说什么？！”柳成羲额上青筋横暴。
“垂杨，你父亲这段时间累得心力交瘁，你就不能多多体谅一下么？”叶虹表情冷淡的说，眼睛却看着一旁的鱼缸。
柳垂杨扭过头。
“垂杨……”唐果悄悄拽拽他的衣袖，不安的望着他。
柳垂杨忽然站了起来，看着柳成羲，说出一句令唐果始料不及的话：“爸，我要搬出去住。”
室内足足静了一分钟。
“你说什么？好好的家不住干嘛搬出去？我这个当父亲的还不能说你了？”
“与这个无关。”
“那与哪个有关？”柳成羲望向唐果，“与她有关？你们同居了？”
柳垂杨居然沉默。
唐果急了。“不是的，伯父，我们——”
“不是什么？”叶虹瞥了一眼她手上的戒指，嘴角一撇，“这年头什么样的女孩子没有？没结婚就跟许多人上床的多得是！我见的还少么？”
唐果满脸涨得通红，怒声道：“伯母，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冤枉你了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那个尹方成——”
“我只是回来拿行李，等我们走了以后，你们可以尽情交流。”柳垂杨冷冷打断她的话，拽着唐果迅速上楼。
唐果仍旧气得浑身发抖，一进门就甩开他的手。
“你妈怎么那么说话？”
“你是笨蛋么？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你是跟她过还是跟我过？”
“什么？”
“既是跟我过就不要在意她的话，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有信心，也要相信我。”他严厉的看着她。
“……知道了。”她的气转瞬间烟消云散。“可是，垂杨，你真的……真的要……”她的脸红了，娇羞的看着她。
“笨蛋，快帮我收拾。”
“哦。”她绮念顿消。
两人很快收拾了一个小箱子，提着下楼，直奔大门。
“站住！”柳成羲沉喝一声。
柳垂杨揽着唐果转过身来，静静看着他。
“这个家真的就留不住你了？”
柳垂杨环视着客厅，徐徐说：“我从来就没有把这里当做我的家，它豪华有余温馨不足，它太大太冷。”
“你什么意思？你嫌钱太多了是不是？你以为你是五四青年要跟封建家庭彻底决裂？我好像还称不上封建家长吧？好，我答应让这位唐小姐住到家里来，这样你可以留下来了么？”
“我不答应！”叶虹霍然而起。“你让我怎么跟晓雯的父母交代？晓雯这么些年的青春都花在了他身上，你让人家白等了么？女孩子的青春有多么宝贵？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柳成羲紧绷着脸。“难道你为了成全朋友之义就要罔顾垂杨的感觉么？这么些年，垂杨并没有给过她丝毫承诺，是她一厢情愿。”
“你……你这么说太没良心了！你们父子两个一模一样，一对冷血动物！我真是瞎了我的狗眼！”
唐果惊愕的望着她。
叶虹也马上意识到自己口误，恼羞成怒，将手中的电视遥控器一扔，开始大声咆哮：“柳成羲，你这辈子对不起我！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感觉？我的感觉你从来就没有考虑过！你们统统给我滚出去！”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满腔怒火冲上楼去，闹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大厅里却是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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