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总是带给人一种萧瑟的感觉,万物凋零,树叶也在金风中变黄,然后从树梢轻轻一抖,脱离了树端,飘飘摇摇地打着卷儿飞了下来,落在地面上,渐渐地就堆积了一地。风一吹便四处飞散了开来。阵阵秋雨带来寒意,雨过之后便是阵阵凉意,它在提醒着人们天冷了,一阵秋雨一阵凉,说的就是这样了。
然而那座宫殿里的气氛却与萧索二字完全搭不上边,甚至与之相反,热情洋溢的热浪席卷了整个宫殿,管弦丝竹之声又让这个地方充满生命气息。
硕大的宫殿中点着数盏灯火,将四五个舞姬的脸庞照映得明暗不定。头纱随着她们的舞步轻轻飘扬,或擦着她们的脸庞轻轻扫过。玲珑有致的腰身不断地扭动着,变换着动作,是不是地朝座上之人抛几个眉眼,将他迷地神魂颠倒,直直称赞着好,然后又仰头大口喝下一杯酒。
一双玲珑小脚迈着轻快的步子,足尖轻点犹如一只只翩翩飞舞的花蝴蝶一般。变幻莫测的舞姿加上玲珑有致的身材,他看得忘了闭上了嘴巴。
“太子这样甚是失礼。”身边人头也不抬地为自己倒着酒,不曾去看那些舞姬一眼。出口的声音也是淡淡的冷漠,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嘲讽意味。
他猛然从舞姬曼妙的舞姿之中清醒过来,脸顿时板了下来,“本宫知晓三弟明明不喜看这些舞蹈,实属本宫疏忽。”
酌酒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酒杯满,他放下酒壶,“太子整日这样寻欢作乐,叫父皇如何安心?”
太子轩辕晨明显得不高兴了,鼻子里哼了一声,端起酒杯一口喝下,“三弟今日来就是为了拆本宫的台吗?”
轩辕朝听得出来,他不是闲的没事干才来这里陪他这没用的大哥消遣消遣的。他端着酒杯默默喝了一口并没有说话,舞姬还在继续跳着勾人心魄的舞蹈,丝竹之声也在耳边回荡,时而激扬时而悠缓,与舞姬的舞步配合得天衣无缝。
“三弟不说话也就是默认了?”轩辕晨撇了他一眼,眼中是满满的不屑于鄙夷,“当初父皇立我为太子的时候,你们哪一个反对了?如今竟这般羞辱与我!”
“啪”的一声,他扔了酒杯,碎片砸了一地,底下那些舞姬吓得花容失色,纷纷跪倒在地上不敢起来。丝竹也戛然而止,仿佛有人从中硬生生地掐断了所有的一切。
他拂袖而去,衣袍由于他的动作变得鼓鼓的。他气冲冲地行至下面,似乎是嫌弃舞姬跪在中间碍眼,便一脚将一个舞姬踢倒在地,引得声声抽泣。
“太子莫要生气。”见到太子气呼呼地想要离开,他这才慢悠悠地起了神,缓缓说道,“太子日日寻欢,夜夜笙歌的事情父皇那里想必早就知道了,只不过是父皇想要你自己醒悟,这才睁一眼闭一眼。”
他掸掸身上的衣裳,抬脚走出了自己的席位。太子东宫华丽而又宽敞,平日里护卫也是不少,治安还算不错。可惜依照面前的情况看来,太子着实不适合住在这种地方。
轩辕晨听到了身后他的脚步声,以为他是来向自己道歉的,站在原地并不打算移动脚步。直到身后一硬物生生抵住了他的腰部,他才恍然大悟,想要逃跑已是为时已晚。
只听得身后他缓缓开口,“都说太子愚蠢,我倒是真相信了。要我说,这太子不做也罢,至少不会连小命都会没有,不是吗?”
轩辕朝站在他的身后,冷冷地笑了一声。一种浓重的杀意在大殿之上弥漫开来,堵得众人心里直发慌却又连大声呼吸都不敢。
人称三王爷风流倜傥,一个浅浅的微笑就足以让所有少女春心荡漾。只可惜他对女子并不怎么感兴趣,这实在是北傲帝都众闺阁小姐的损失。府上男宠之多让六公主轩辕芷霜咬牙切齿,一个没忍住就上他的府中将那些厮混男宠给赶了出来。
断袖之事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皇帝也是遮着老脸没脸见人,好在这太子之位已经落到了轩辕晨的身上,他最看好的一个儿子。不然让他百年以后怎么有脸去面对地下的祖宗,先皇们。
太子自被立以来,都被皇帝寄予深厚的希望,对他宫廷之中的荒淫之事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才犯下这种低级错误,竟然让三王爷这么轻易地就抓住了死穴。
“吱呀”一声,大门被换换打开,一道光束照亮了宫殿,鲜红的地毯被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让人有些晃眼。轩辕晨见似乎事情有什么转机,连连朝着来人挥手,他蠢就蠢在还没有看清来人究竟是自己人还是别人。在看清来人之后,心中再是一阵心灰意冷,却也没有了挣扎的念头,面色如死灰一般难看。
只见,来人站在阳光之下,逆着光线也能看到他脸上的冷意。一拱手一俯身,恭敬无比,只是这问候却是朝着三王爷轩辕朝。身后一人手中还捧着一物什,正是这样物什才让原本神气的太子殿下一下子心如死灰。他大概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藏得好好的东西,就会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别人翻出来,成为他以下犯上最有利的证据!
一种无力感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周身的气息犹如死人一般沉静。
“报。”他开口,这一声让太子心头一跳,眉目已是无力地抬起。
“说。”站在他身后丶轩辕朝收起自己手中的扇柄,“哗”的一声打开,这一声让太子殿下的脸色又是一阵惨白。毫无血色的唇终于微微地颤抖起来。
“属下在西厢房的密室中搜到此物,上面印有九条五爪金龙,且衣物质地与皇上的朝服别无二致。”他的声音在这个如死寂一般的大殿中显得十分响亮,似乎是每一声都敲打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头,那些歌姬舞姬受不了的早已经晕厥了过去,剩下一片凄凄凉凉的抽泣之声。
“你······”轩辕晨僵硬地转过身子,抬起手指直直地指着他,“心思竟如此狠毒!”
闻言,轩辕朝只是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踱着步子来到了那件龙袍面前,那种象征权利与富贵的颜色在他眼中变得可笑起来。
“太子殿下这么不小心,听三弟一句劝,这太子、这储君还是别做了吧。”他漫不经心地搓着手,翻了翻自己的袖子,在旁人看来一切都是那么游刃有余。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似乎已经接近了尾声,而身为太子的轩辕晨竟无一丝反抗之力,这实属可笑。
“来人!”他的话锋一转,声音透着一股狠厉,“太子私藏龙袍,有篡夺皇位之嫌。如今证据确凿,关押于天字号牢房,待明日上朝之时本王亲自上报。”
“是!”
很快上来两个侍卫将太子扣押。没成想他转过身来还要狠狠骂一句,“本宫可是太子!本宫是父皇钦点的太子!你没资格抓我!”
他一笑,再抬头时,眼里满是讽刺,“太子殿下有没有想过,本王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东西?这些东西要是一个藏不好便会招来杀身之祸,相比太子殿下应该极为小心才是!”
轩辕晨的眼眸一下子瞪得老大,目呲决裂,唇颤抖地厉害,他忽然记起前些月,偶然遇到了一人,心下已是一片恍然,就连身子也快要跌倒在地。原来这一切都是他早已计划好的,原来他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中的一只毫无自知之明的蝉!
角落一人始终波澜不禁,笑着看了一场大戏,如今也正是身退的时候了。他在一群人之中起身,掸落身上的灰尘,那上面被旁人倾轧所出现的褶痕让他心中有些不快。
“小人君兰见过三王爷。”声音柔柔软软,如春风一般醉人,他缓步来到众人面前,面上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他在那些乐师之中一下子脱颖而出。白皙的面孔,红润的唇色,含情的双目中三分算计,七分嘲讽,微微一扯唇角便是一个倾倒人心的笑容,这样的笑容和面孔让人一下子联想到了勾栏院的那些小官,只是这人却偏偏是前些月被轩辕芷霜从三王爷府赶出来的男宠之一!
“兰被誉为梅兰竹菊四大君子之一,只是这样,君兰却是着实委屈了你。”他偏偏然一转身,对上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笑容溢出唇角。
“只要君兰自己不觉得委屈就好。”他起身,眼中狡黠,“三王爷只要记得给君兰的那份报酬就好,别的什么君兰就不奢求了。”
“呵呵,真是无情。”轩辕朝哑然失笑,言语中却是淡淡的宠溺。
“时候不早,君兰这就要告辞了。”他迈出一步,衣摆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君兰会在卿玉楼随时恭候王爷大驾。”
声音刚落,众人眼前的他就那样坦坦荡荡地出了宫殿,这座宫殿与他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最初入得这里的时候也只是为了帮助轩辕朝办事,他丝毫不后悔将自己卷入那么危险的境地。在他两认识的那一日,他便被轩辕朝深深吸引,而那时的他已是卿玉楼的小官,堕入红尘,便不可翻身。
目光终于随着那一抹远去的身影而变得深邃起来,唇角的笑意也渐渐变淡,似乎一切美好的东西都随着那抹身影消失不见。
太子轩辕晨被押了下去,那些乐师、歌舞伎都被遣散了出去,整个东宫陷入一片死寂之中。他的身影在阳光下变得有些虚无起来,若不是地上有他的影子,还真以为他就要那样消失不见了,这俗世凡尘之中,他也不知不觉沾染上了那么一丁点俗气。
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他用袖子挡住入眼的阳光,微微蹙起眉头,片刻之后才甩甩袖子,领着一对人出了太子府邸,这地方快要易主了吧。
雨过天晴之后便是明媚的阳光,慕容清被上官流风很轻松地救了出来,他一出手,那些隐与暗处的暗卫怕是要好几天都下不来床,人家二皇子可是有好几次偷溜家门“暗算”自家护卫的经历啊。那些暗卫自然是不在话下了。
“终于出来了!”慕容清张开双臂想要拥抱太阳,只是刚一抬头就一阵晕眩,还好上官流风敏感,下一刻已经将她抱住,不至于让她摔倒在地。
身后是温暖的怀抱,合着微微的颤抖,她努力睁开了眼睛,却发现眼皮重如千金。
“我···怎么了?”她微微张口,声音已然有些微哑,喉咙里面像是要烧火一般干渴难耐。
“我看看。”上官流风连忙搭上她的手腕,两根如玉般的手指一下子便颤抖了起来,慕容清没有看到他的脸色也是在一点点变得惨白,再然后就连眼神中都带了一点暗淡和绝望。
身后之人许久都没有出声,慕容清的目光停留在了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那只手正在微微颤抖,她的唇角边滑出一道苦涩的笑容。像是置身于火山中一般炽热难耐,就连衣衫也要被汗水浸湿。
她死咬这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汗水顺着额角淌了下来,打湿了额角边的发丝,就连眼前的景物都重叠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隔了一层纱帐般模糊不清。睫毛上被汗水浸湿,湿漉漉的一片。
上官流凤紧紧地抱着她的身体,双唇紧紧抿在一起。
“我还有···多久?”她吃力的呢喃,努力保持着自己清醒的样子,心口就像有一团火在燃烧一样灼热。
“修养好的话,三个月。”上官流凤坐在地上,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如墨一般的长发上,轻轻摩挲着。
她中的毒世上罕见,就连师父在世的时候都没有见过几次,只记得师父说过,中了此毒,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棺材里,要是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就再无生还可能。现在他竟然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中了这种毒药,而且他还偏偏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种蚀骨的无力感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淹没,好想就这样抱着她大哭一场,可是他直到他不能,哭有什么用?
手指在她手腕上轻轻移动,那里的脉搏跳得有力,一下一下。他眉间的忧愁忽然之间少了许多,而更多的是不可思议和惊讶。
这世间有太多的巧合,失了这样,却得到了更加珍贵的东西,命运又是如此捉弄人,当你拥有这样比命还重要的东西的时候,偏偏他就夺去了你的命。
小清清啊小清清,该说你幸运好呢,还是不幸运好呢?
------题外话------
今天这章奉上,第一百二十一章已经修改,亲们要是这里觉得奇怪的话可以返回去看一下第一百二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