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她正卧在软榻之上却没有丝毫睡意,手中的一盏青瓷琉璃杯也是虚虚举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这会儿听见外边有动静,立即放下了琉璃杯下了榻来。
“怎么样有什么消息了吗?”九儿还是不喜穿鞋子,一双赤脚就那样踩在软垫之上,如今已然入了秋,脚底即是嘴易被寒意侵袭的地方,他看了,只是有些无奈地笑笑。
“没有。”他穿过珠帘来到她的面前,看见她眼底隐隐的一层黑色,不禁心疼不已,这丫头一听说王妃不见了,惊地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没日没夜地派人出去寻找。
花街柳巷最易谈听出一些隐蔽的事件,可这会儿用在这个九王妃身上却怎么都行不通了,想来也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人物,不然不可能什么都打探不到的。为此,九儿也是纳闷的很,所有的办法都用上了,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九王妃慕容清像是从世间蒸发了一般。
他抱着她,怀中一抹柔软。他没脸红,而她倒是脸红了,在他怀中微微挣扎着想要下来。
“放···放我下来。”她抓着他的衣襟不安地说道,脸上红红的一片,很是诱人。
“现已入秋,当心着凉。”他微微低下头去,与她口儿相接,低沉的声音萦绕在她耳边引得她一阵脸红心跳,愈发抓紧了他的衣襟。
而他似乎一点都不自觉般,像是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将她抱起再轻轻放在软榻之上,然后扯过放在一边的衣裳盖在她裸露的脚踝之上。
“我知道了。”她低下头弱弱地说道,完全是一副小女儿的娇态。
秦啸在他旁边的软椅上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当这儿完全是自己的家了。
“你那边有什么消息吗?”他放下杯子,一脸正经地看着软榻上的她。
“没有。”她的脸上的红色终于退去,是刚才的凝重之色,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她可以想象得到主子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失去了心爱之人的踪迹,那种彷徨感和无助感都可以轻易将他击垮,而这是她身为下属最不想看见的。
秦啸将头靠在椅背上,深深叹了一口气,听得出来他这几天也是疲于奔命,已经很累很累了。累到一沾上椅背就沉沉睡了过去。
久久没有听到他说话,九儿探过半个身子细细一瞧才发现他原来已经睡着了,眼窝底下与她一样是一层深深的黑色。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都这样毫无防备地睡过去,看来还真的是累坏了。
他们一个个都为主子操碎了心,可是除了这样还能怎么样呢?
九儿扯过脚上的衣裳为他盖上,自己则侧过身子将左手托在自己下颚上望着对面的他,然后轻轻闭上了眼眸。
九王爷府,因为事出突然,出了这种事情,府上也不方便再容留周梓婧和柳鱼两人,于是便将他们安排到了其他住处,尚书府上也派了人过去前去禀告,主要还是关于柳鱼和周梓婧私奔的事情。知道事情真相后的周老爷子吓出一身冷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打呼罪过。
周梓婧是他女儿,而他竟没有将那个假冒的女儿认出来还按着太子的计划送进了九王爷府中,现在想起来也是一身冷汗,好在九王爷英明识破了太子的诡计,将凶手就地正法,不然他难辞其咎!
直到前来通报的小厮走了,跪在地上的周老爷子才慢慢回过神来,张着一双无神的眼眸四处张望着,却不知是在寻找何物。
“爹!”熟悉的声音将他的深思拉回,他也在下人的搀扶之下站起身来,看见的便是站在门口的女儿。
褪去了绫罗绸缎的女子换上了一身粗布麻衣,掩饰不住她那双有神的大眼。她的目中涌上泪水,模糊了眼前的景物。
“女儿!”他张口喊道,似乎是在一瞬间清醒过来,摇晃着身子与上前来的周梓婧拥抱在一起。他好像在短短的一刻中体会到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对她做的事情是那么不可原谅,竟是他自己将这原本相爱的两人生生拆散,逼得他们不得不做出私奔这种让祖上蒙羞的事情来!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错,怪不得别人,反而还要添上几分颜面。不然这尚书还怎么在朝堂之上立足!
“爹,女儿回来向您请罪!”说着她挣脱开周老爷子的怀抱,拉着身边的人齐齐跪了下去,“还请爹责罚!”
“错不在小姐一人,是晚生想得不够周密才让发生这样的事情,还请周老爷赎罪!”说话的自是柳鱼,只不过刚刚周老爷子的心思一直都在自己女儿是身上,她身边的这个人还真是被忽略了过去,这会儿他说话了,引起了周老爷子的注意。
周老爷子站直身体,看着跪在地上的这一男一女,心中万分感概。其实在将周梓婧送走之后,他心中也是懊恼万分,但是圣旨有命容不得他说个不字!送走的女儿有了和没有一样,在他眼中不在身边的女儿就等于没有女儿一样,那种养了女儿白白送给人家的无奈,他这个做父亲的可不想再继续体验下去了。
良久,两人头顶传来一阵深深的叹息。
“罢了罢了,闹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周老爷子放弃般地摆摆手,“儿孙自有儿孙福啊。”
他苍老的声音响起,周梓婧只觉得面上一片湿润,豆大的泪水打湿了眼前的这小片地面,拉着柳鱼重重一磕头。
“多谢爹成全!”说着拉起柳鱼,拉拉肩头滑落的碎花包袱转过身去。
“你们干什么去?”周老爷子问道。
“女儿无颜再留在家中,这就与柳郎一起告辞了。”低垂着头的周梓婧强颜欢笑,她能够亲口说出这一番话来,已经是幸运,要是还留在尚书府丢人现眼就真的是不识好歹了。
“梓婧,你是我的女儿啊,不乖乖留在家中待嫁太不像话了。”他稍稍严厉起来的语气在两人听来却是充满了宠溺之感。
周梓婧霍然抬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已经鬓发雪白的爹,“爹,你···你说什么?”
“我说女儿不乖乖在家中待嫁有些不像话。”说着竟然抬起手来轻轻刮了一下,一脸宠爱的样子。
那一刻泪水夺眶而出,将她的坚强冲毁的一丝不剩,她已经坚强了太久,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她一下扑进周老爷子的怀中狠狠地哭了起来,一边的柳鱼也是红了眼眶,用袖子擦着眼泪。
周老爷子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她。
“柳鱼,你以后可有什么想法?”周老爷子转而问站在一边的柳鱼。
“晚生想要考取功名,然后风风光光地迎娶周小姐。”柳鱼真挚的样子似乎让周老爷子很看好,满是书生气息这一点让周老爷子越看越顺眼,当初对他的偏见早就消失不见。
“功名之事确为人生大事,我只给你一年的时间。”周老爷子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书生,真不敢相信这样文文弱弱的书生竟然也会有将他女儿拐跑的本事,看来自己以后还得帮着自己女儿多看着点,以后官场上免不了其他臣子的巴结送礼。
柳鱼的唇角微微一勾,胸有成竹的模样,“晚生定不负周小姐周老爷的期望,明年一定风风光光地迎娶小姐进门。”
周梓婧和柳鱼书生这事算是这么定下来了,今年的科考肯定赶不上,明年的科考就一定要参加了。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还抱得美人归,他也算是人生赢家了。这故事也算是暂时先告一段落。
慕容清失踪的事情被远在玉硫的七夜所知晓,愁眉不展地立于一处凉亭之中。他已经通知了琉月过来,这会儿估计应该快到了,正这样想着,腰上微微一紧,背上已然贴上一抹温度,他刚刚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下来,因为知道来人正是她。
“我好担心。”她的声音细细软软,软化了他的心。
“别担心,我们可以过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的大掌覆在她细腻柔软的手背之上,安慰着她。
“好,我们明天就去好吗?”她询问到,将脸贴在他结实的后背之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心中的不安抹杀掉。一听到慕容清失踪的消息,她打翻了七夜珍爱的一只白玉碗,来不及收拾一下便匆匆忙忙地过来了,一路上撞到了不少奴婢小厮也是再顾不得了。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面对着她,才看清她的脸上有着淡淡的泪痕,心里惊了一下,满是心疼。然后便俯下身子慢慢靠近她的脸,一点一点吻去了她的泪水,羞得刚刚要路过这里的几个奴婢连忙转了身,双手遮面羞也是的逃跑了。
四王爷和未来四王妃这么恩爱,让这些下人好羡慕,一不小心撞见了这羞人的场景总是让人脸红心跳的。
玉硫大局当当稳定下来,许多事情还在筹备之中,只是一时间怕是还注意不到他这个四王爷身上来,所以这段时间内,他还算是自由的,不必在意其他人的监视与注意,等到以后那些人想要监视和注意也是不行的了。
“可以的话,我们下午就能走。”他揽入怀抱之中,轻轻抚着她的长发。说起来慕容清也是琉月的救命恩人,也是他的救命恩人,要是那时候慕容清没有遇上琉月,没有将她救下,那么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遇上,这辈子也就没有缘分再继续下去了。而他这辈子都不会理解什么是爱情,那不是兰姨说的穿肠毒药,而是救人于相思之苦中的良药。
他现在怀里抱着的是他这辈子都要好好保护的女人。
“白公子肯定也会过去,到时候你们兄妹二人就又可以见面了。”他的声音轻轻柔柔,对她而言已经全然没有了以前的冷漠和高高在上,而是一种独属于她的温柔。
“嗯。”许久她才应一声,不知道这个哥哥过得还好不好,是瘦了还是胖了。那次分别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见到了吧。
现在的北傲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已是暗流涌动,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卷入其中不得翻身。失去了平衡能力的朝廷一下子便崩坏,朝纲混乱,君不君臣不臣的样子让人看了一阵叹息,这国家怕是要易主了吧。
阴暗的地牢之中,两个的狱卒坐在一张桌子上喝着小酒闲聊着。
“咦,这酒是谁带过来的?”刚刚巡逻回来的许页看到了放在几碟小菜中间的一个酒壶,熟悉的香味一下子就勾起了他的馋虫,酒瘾一犯便什么都顾不上了,一屁股坐了下去,将瘦瘦小小的另一个狱卒挤到了边上。
“别管这个,能喝就好了。”被挤开的狱卒不满地嘟囔着,往嘴里塞了一口小菜。
“那今天可有口福了!”许页兴奋地拿过一只碗,然后为自己倒了一碗白酒,眼珠子瞪得老大,口水都快要流到了小菜之中,其他两人嫌恶地白了他一眼,将一碟离他最近的花生米挪了开去。
今日的牢房似乎有些不怎么正常,这会儿正值晌午,牢里的头头们都去用饭去了,留下几个小的看管。
“咦,不对呀。”许页抿了一口,放下碗,心事重重地看了一眼在场的两人,“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瘦瘦小小的狱卒与对面的一狱卒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闪过一道暗芒,只是那许页却是未曾看见,比较许页是刚刚升上来的新人,对于一些事情还不是很懂。但是不懂到这个程度上,也是他自己的错了。
“瞎说什么!给你吃就吃,不吃拉倒,哪来那么多废话!”资格老一点的狱卒终于听不下去了,一巴掌拍在许页后脑勺上,然后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再不管他说的什么。
挨了一巴掌的许页有些委屈地揉揉后脑勺,闷声不再说话。他在这儿只能说是个新人,受点气也是难免的事情,以后要受的气还有好多好多。
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吃了起来。地牢之中一时间沉默无声。
“你来看我笑话么?”他的声音中带着愤怒,愤愤地瞪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看笑话这样的程度,还远远不够。”他的唇角带着一抹笑意,在昏暗的地牢之中显出几分危险的意味。
他的面色一下变得苍白,双唇颤抖不已,身子下意识地往身后的草垛靠了过去。
“太子殿下,”他淡淡说道,“哦不,应该叫声大哥。也对,你早就不是太子了,身陷牢狱之中叫你一声大哥也是给了面子。”
他的声音似乎永远是那么温润,却是可以置人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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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晚安哦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