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鬼地方啊?”和琳虽然嘴上抱怨着,却还是跟着她一起到了那个雪翎魂牵梦绕了半辈子的地方。
百戏班似乎翻新了许多次,已经完全看不出她在时的痕迹,班主也早已换了人,更别说那些如流水般的戏子们了。是啊,已经二三十年了,早已经物是人非了。雪翎漫步到后院儿,隔着那道墙便是纪晓岚的阅微草堂了,当年他在院墙的两端各植了一株海棠花,如今海棠花还是这般枝繁叶茂,只是两人却早已不再是当年的两人了。
和琳虽然不知道这个七姨娘到底在搞什么鬼,不过既然答应了,便跟着她一路闲逛,忽而见墙上一副娟秀的行书,不由得大声诵出:“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这是谁的词来着,听着好耳熟啊!”
雪翎的心便是猛地一痛,她三十年前写在那儿的词,居然到今天还在?雪翎的嘴角一阵苦涩,那时候的愿望是多么简单啊,可惜,她却亲手毁了自己曾经的梦想。
和琳见七姨娘不开口,以为是她不懂文学,便自己苦思冥想了许久:“啊,我想起来了,是纳兰性德的《画堂春》!纳兰性德原来住这儿?字儿写的可够娘的了!”
雪翎叹气:“说不定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戏子做的春秋大梦,这个年头,哪里还会有什么男人相信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啊!”
“谁说没有!”和琳怒斥,“我就信啊,我就会爱我自己所爱的人一辈子,差一年一月一天哪怕一个时辰都不是一辈子!”和琳的眼睛里充满了笃定,坚持得完全不可辩驳。
雪翎浅笑:“好啊,希望你可以遇见你的一心人。”
“差不多了吧,咱们去征兵吧!这儿太无聊了,真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和琳已经耗尽了自己所有的耐心,他真的不知道再这么耗下去他会不会突然暴跳如雷,把这个七姨娘埋了。
雪翎苦笑:“好!”她当初答应他,不过是想打探一下冯府的门禁,出来能干什么,她真的不知道,她在皇宫生活了半辈子,就连出宫也只是随皇帝下江南,对于外面的世界,她真的毫无了解。
两个人才刚刚踏出百戏班的门不出百米,便瞬间劈下一个大雷,伴随着咔吧一声,豆大的雨点倾盆砸下,两人躲闪不及,只得随便找了个房檐避雨。
和琳伸手便掐住了七姨娘的脖子,冲着她大吼:“都是你,磨磨磨,我的戎马生涯,都毁在你手里了!”
和琳才吼完,房檐后的大门便吱呀一下打开了,一个妙龄少女撑着油扇向外探望,见到两人便是灿然一笑:“外面雨势急,一猜便会有来避雨的,两位爷请屋里坐吧,我家先生吩咐过,无论何时,只要急雨倾盆,便要请门外的客人进屋略坐坐,待雨小了再走也不迟!”
奈何雨势太大,雪翎与和琳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跟着少女沿着回廊一路进了一间厢房,少女上了茶,略微抱歉的开口:“真是对不住,我家先生最近都不在家,所以招待不周的,还请两位爷见谅。”
雪翎看着屋内的装饰,心便一沉再沉,她当时只顾着伤心和躲雨,竟没有看外面的门匾,看了这房子的装饰,隐约间还有着她的痕迹,很明显,这必定是阅微草堂无疑了!那年的一场大雨让她躲进了阅微草堂的房檐下得以结识了纪晓岚,如今又是一场大雨,她还是再一次回到了这个地方。怪不得那个女孩会说无论何时都要请躲雨的人来屋里坐坐呢!
若是她当初躲雨的时候,纪晓岚也如现在一般不在家,她是不是就可以少连累一颗真诚的心呢?雪翎掀开茶碗,始终是纪晓岚最爱的恩施玉露,这种味道,她有多少年没敢触及了?
和琳可没有这品茶的心情,茶碗搁在小几上,便来来回回地在大堂上踱步,想要报名参军恐怕是决计没有希望了,需要担心的是万一大哥突然袭击回家了怎么办?万一冯府里那群无聊的家伙发现七姨娘不见了汇报给大哥了怎么办?万一……
一个老妪迈步走进来,看了堂上正忐忑不安的少年不由得笑起来:“小少年,别急,再火急火燎的事儿还能跟天作对不成,老天爷让你做的事儿,你就肯定能成,若是老天爷不让你做,你就是戳破了天也做不成!看看跟你一同的少年多安稳……”老妪的话儿说了一半,便将目光投在了雪翎身上。
雪翎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那老妪分明是纪晓岚的母亲啊!当年的纪母对她有多好,可她却……
老妪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微微颔首的少年:“老婆子年纪大了眼也花,这小公子瞧着可是眼熟呢,小公子今年多大了?”
“他是我哥和珅,今年十八,老婆婆你认识?”和琳急得跳脚,便接了话茬想找人聊天。
“老婆子孤陋寡闻的,哪儿认识,不过我儿子倒是该愿意认识你们的,若是赏脸,待我儿晓岚归来,你们再来我们草堂坐坐,两位意下如何?”
雪翎皱眉,她多想否绝,可她有什么立场呢?若是否掉,那纪母会更加疑心她的身份吧?她真的已经没脸去见纪晓岚了!
“好,我答应了!但现在能借我们两把伞吗?我们是真有事得走!”和琳急得几乎要上了房,他最受不了这种等待的煎熬了,比上刑还难熬,小时候大哥罚他干什么都行,就是别让他等着受罚。
要了伞,两人便各自怀着心事顶着大雨离开了草堂,只是和琳是害怕和珅知道,雪翎却是害怕纪晓岚知道。
害怕,永远是会让人心里颤抖的东西,不太痛不太痒,却可以一点点的消磨掉人的所有意志,让人没有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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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今天说说阅微草堂吧!
纪晓岚故居位于现北京市珠市口西大街241号,属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原为岳飞二十一代孙、雍正时权臣、兵部尚书陕甘总督岳钟琪的住宅。纪晓岚在这里住了两个阶段,分别是从11岁到39岁,和从48岁到82岁,前后共计62年。纪晓岚于1805年去世后,因在珠巢街还有宅院,其子孙便将此宅“割半赁”与黄安涛,此后屡易主人,至1958年10月1日,晋阳饭庄在此开业,就再未有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