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进云岫的心里。
他温润似玉,喜欢握着她的手,坐在百花深处,陪她看云影天光。
他总是对她展露春风一般的暖笑,望着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柔。
而,那时的她,天真地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和那个男人一起携手山水间,白首到老。
那个人,他就是夜若寒。
记忆一下子涌在眼前,夜若寒清俊的脸愈加地清晰,云岫暗暗在心里盘算,他是否已经到家了?
“娘娘的心里可有眉目?”
白青辰出声询问,云岫恍惚地回了神,双瞳凄迷如雾,低声道:“没有。”
她伸手端起茶盏,茶雾袅袅,她忽然怔住。
究竟何时,她的身边有夜若寒的暗卫相护?云帝又是否已经有所察觉了?
“你有心事?”
“没有。”
白青辰看着云岫神思恍惚的样子,忽然道:“不如就这样算了吧。”
云岫的手轻轻地颤了一下,茶盏里的茶水轻荡,溅湿了她的衣袖。
她凝眸看他,今日的白青辰有些不一样,他的眼神太深邃,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是云帝最器重的臣子之一,才华无双,不是会轻言放弃的人。
云岫渐渐地将目光放远,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径自问他:“相国寺里的神秘人和在死牢里的黑衣女子,她们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吗?”
云岫这样问的时候,白青辰淡淡地轻叹了一声,眼中的神色越加地讳莫如深:“只能说,娘娘曾和死牢里的狱卒中了一样的迷药,一醉清梦。”
“一醉清梦?”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这是一醉清梦最特别的地方。”白青辰缓缓道,“它耗尽鬼谷子半生的心血。”
云岫怔然。
她想鬼谷子一定是个极其变态的老头,一生所学都用在了旁门左道上,难怪他的教出来的徒弟一个比一个变态。
那死牢里的黑衣女子可能就是飞舞,不然,也定与她有着非一般的关系。
“娘娘可问过流风?”
云岫的唇畔挂着一丝苦笑:“他并不是很相信我。”
云岫根本就猜不透流风的心思,若他为了保命,做戏给她看,那事情依旧如重重迷雾,异常的棘手。
这时,忽有内侍进来通报:“娘娘,明萱郡主求见。”
云岫目光一动,漾开丝丝缕缕的苦笑。
眼前最棘手的,其实是这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明萱郡主,她的胡搅蛮缠让云岫疲以应对。
明萱爱夜玉寒入骨,也便恨她入骨。自从云岫答应教她惊鸿舞,她便隔三差五地进宫找她晦气。
正如这日,云岫正在苦恼如何让流风心甘情愿地为她所用,明萱施施然地走进,嘴角上挑:“白青辰,你也在,看来我来的很不是时候。”
闻声,云岫和白青辰双双抬眼。
明萱神色淡然地迎上她们的目光,嘴角笑意更甚:“娘娘似乎很不想看见我。”
“你也不是很笨。”云岫淡淡而笑,一如前几日的疏离冷淡:“本宫今日并无教舞的心情,郡主请回。”
明萱记不得,这是云岫第几次拒绝她。
她面色如常,站在大殿之中,神情倨傲不羁:“本郡主出身名门,自小幼庭承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今要你教一支惊鸿舞,真有这么为难你吗?”
现在的明萱已不是初见时那般泼辣刁蛮,她这般隐忍的性情真是像极了云岫,只是云岫比她更会隐藏心思。
“没有一个人有权利让另一个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做任何事情,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本宫是答应了你,要教你惊鸿舞,但是什么时候教,那就要看本宫心情如何了。”
“你欺人太甚。”
云岫支着额头,目光淡淡地瞥向明萱,眉梢单边挑起:“就欺负你了,怎么了?”
“你知道我父王……”
“本宫当然知道明王爷权势滔天,但是,那又怎么样,本宫若是不愿教你,惊鸿舞和夜玉寒都会是你心底的一根刺,这一辈子你休想安生。”
明萱的神色不再平静,头一回,她这么恨一个人,她好想把云岫从高位上扯下来,然后狠狠地踹她几脚。可是,她不能,别说白青辰就在云岫的身边,就算今日只有她和云岫两人,她依然动不了云岫一根汗毛。
对上云岫慵懒的目光,明萱渐渐平静下来,她不应该让她的对手看自己笑话,更不该让她痛快。
她的眼底清冷如月色,没了愤,也没有恨,她就那样冷静地站在云岫的面前,微微仰着头,那原先惨淡无光的眼,又慢慢溢满了光彩。
云岫凤眸一眯,唇畔的笑容有些妖娆,这样的明萱,才配得上做她的对手,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因为她看见明萱缓缓地跪在她的面前。
云岫心神一震,脸上神色复杂,掠过丝丝缕缕的涟漪。
“请娘娘教我惊鸿舞。”
“为什么你非要学惊鸿舞,本宫如此羞辱你,你不生气吗?”
从一进殿就没有笑过的明萱,突然微微一笑,她一字一句,缓慢说道:“只要是你会的,你有的,本郡主都要会。”
云岫怔在原地。
许久,她唇角一动,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夜玉寒真的值得你这般卑微屈膝吗?”
“他不是夜若寒,我也不是你。”
云岫的神色骤然一变,此刻听在耳朵里,她并不生气,只有无限的凄凉涌入心底。世人万万千千,为何偏偏他就是那个无心无情的人?
“可惜你缺少了一个玲珑的身段,你没有轻如云燕的身段,本宫若教你惊鸿舞,不是枉费了一番心血吗?”云岫清冷地笑起来,嘴角的弧度戏谑而冰冷,“郡主若还想学惊鸿舞,等你瘦了再说。”
明萱的眼微微地缩了一下,目光隐约泛起一些怒意,但细看,她的眼睛就如暗夜里的水潭,不起波澜。
“是不是娘娘你自己曾经得不到,所以也要毁了这世间所有的情?”
明萱眼中的冷光寸寸朝向云岫,她看见云岫缓步走到她的身侧,扶她起身,身子一倾,俯身在她耳畔轻声说了句话。
明萱的面色骤变。
云岫不着痕迹地回身,对白青辰说道:“青辰,你送郡主回去。”
明萱身形未动,面色依旧苍白如雪。
云岫再道:“郡主不必绝望,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明萱难以置信地看着云岫,却是一口回绝了她,然后冷然地一个转身,空气里传来她的声音。
“娘娘无须操心一些和你无关的事情,下次我再来,娘娘尽心教我惊鸿舞就好。”
云岫嘴角的笑容精明如狐,俨然是找到了乐趣。
明萱,本宫给了你机会,你若不珍惜,等你再来求本宫的时候,就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