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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染换了一身干净利落的衣服,客栈的美食让原本就饥肠辘辘的未染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一双修长白净的手将一杯茶水递到正在“埋头苦干”的未染眼前:“慢点吃,别噎着。”凤栖看着她两个腮帮子涨鼓鼓,眼里尽是笑意,从来没有哪个女人会在他面前表现出这副形容。

未染喝下茶水,将哽在喉咙的食物咽下去,才有些羞赧的收了嘴,支支吾吾的说:“我在天演宫从来也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凤栖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渐渐沉默的桃花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将面前的食物推到未染面前:“喜欢就多吃点。”

未染安安静静的不动了,手指绞着衣袖,心里盘旋了好久的念头终于说出口:“你别对我这么好,我不会嫁给你,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凤栖用茶杯盖轻轻扫过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梗,漫不经心的问道:“我不逼你。”凤栖从她出生起便看着她长大,什么事情也瞒不过他。

果不其然,未染开始陷入了回忆:“在天演宫里,因为我没有娘,爹爹也不疼我,不管是谁都可以欺负我。下大雪的日子,姨娘会将我赶到柴房里,柴房里只有冰冷的荆条柴禾和刺骨的寒风,好多次我冷得昏睡过去,我以为我要死掉了,但是每一次我都醒了过来。从我懂事起,我就发誓要出人头地,我要自己掌握自己的人生,我讨厌,被控制的感觉。”

凤栖紧了紧握住茶杯的手,每一次她奄奄一息的时候,都是他出手救她,要不然,她恐怕活不过三岁。自从那年冬天之后,她为了进入学堂,跪在林添荣的书房前整整三日。进入学堂后,最刻苦的是她,学得最出彩的也是她。后来因为未染出众的学识和样貌,她在众多女儿中脱颖而出。她为了摆脱天演宫而跟林添荣与虎谋皮:她进入神族帮助林添荣巩固地位,但是她要掌控自己的生活。于是后来的神都传闻,算是林添荣与她一手策划,为的只是奇货可居。

凤栖要救她于水深火热中,于是便以魔尊之名强娶她,他早就意料到她会逃婚的。

她说罢往事,眼神坚定道:“今日我便要回神都。”

“你名义上已经是天魔门的门主夫人,你回去还能做什么?”凤栖想,她恨毒了天演宫里的每一个人,从懂事起便一昧逃离那里,如此是不会再回去的,那么她要去的地方到底是哪里?

未染只一笑,不再说话。

三日后,神都。

通往神族王宫的路上钿车骄马,鱼龙光转,莺声笑语,暗香浮动。

王宫门前,侍卫紧凑,太监侍女排列有序。只听得一声唱诺:“离珞府戴娇艳小姐。”

王宫的太监总管扯了一把身边呆呆愣愣的宫女,厉声道:“还不快上前随侍!”

小宫女唯唯诺诺点点头:“是是……奴婢这就去。”

小宫女站在前面为吏部府家小姐引路,她眼神一晃看见不远处的一支队伍,于是不紧不慢的跟着。

御宴前先是各宫府家小姐和夫人御花园赏花猜谜对弈作诗,同御前展示才艺相比也是表现才华的一部分。

未染带着她们到了一座亭子,自己守在亭子外,立刻有宫女上了茶水糕点。未染观察了一圈,附近有隐在暗处的侍卫,还有女官记录女眷们的表现,然后会传给等候在御花园外的太监们,再由太监呈报王上,以此初步了解各家女儿的才情。

未染捂着肚子要找茅厕离开了御花园,到了处没有人的地方,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王宫地图。这份地图是未染在天演宫的书阁中意外发现的,于是她用数日描摹了一份,上面甚至连王宫的密室和地下通道都标注得非常清楚,按理说这样的东西是不可能流于神族之外的,所以未染早就知道林添荣的心思,才借入宫的事与之交易。

未染正在地图上寻找栖梧宫,突然一枚小石子打在她的脑袋上,她惊吓中将地图乱七八糟的塞入衣袖中,四顾之下竟然没有发现任何人。突然一声轻笑传入耳中,她抬头才发现凤栖一身红衣迤逦,懒散模样斜倚在树枝上,嘴角还是那熟悉的戏瘧般的笑容。

“你怎么在这里?”未染怒意满腔,这里可是王宫,可这个男人却把这当做自家后花园一般。

“你放心,不会有人发现我的,倒是你,小心一点。”凤栖眼神一瞟,一队禁卫军已经向这边走过来,未染闪进了小树林里,再抬头时凤栖在树枝上悠闲的把玩着一片梧桐树叶。

未染心几乎要跳出了嗓子眼,她眼看着禁卫军从凤栖所处的梧桐树下走过,却对凤栖视若无睹,这一幕突然让未染记起曾在书中了解过的隐身术或者障眼法一类法术,他既然能把整个人藏起来,法术一定高深莫测。

未染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自顾自的向栖梧宫的方向走去。

栖梧宫是仙逝的神族王太后的寝宫,先王为了神族安康立子杀母,现任王上继承大典后便将栖梧宫独立隔绝起来,以此缅怀。

栖梧宫历代以来就是神族王后的寝宫,传说太祖王上曾梦游仙境,得仙家两粒凤凰神木的种子,后来太祖王上都种在了栖梧宫,以示与王后伉俪情深。神族虽然自称‘神’,但是却非仙者,追本溯源不过是上古神族后裔,他们都法术高深向往羽化登仙,而强者必定会成为众星捧月的对象,渐渐的依附神族的人越来越多,形成了今日神族大陆唯吾独尊的局面。

凤凰神木自古生长于仙境之中,是象征爱情与和平的树木,以此为代表的就有天界太子与玉女神将,传说这两位仙者便是凤凰神木下定下终身。

凤凰神木对人类有强健体魄延年益寿的作用,还能帮助修道之人吸取天地精华精进修为。所以凤凰神木为天下世人所追求。但是世人眼拙,再者是太祖王上种下,历史悠久无据可考,现今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未染所知的一切,都是因为以前醉心书籍,在天演宫的浩瀚书海中翻阅过不少古书得知,那本书属于神话志,没有亲眼见到未染也不知是真是假。

未染推开栖梧宫的朱漆宫门,宫中芳草鲜美暗香阵阵,有一条玉带流经殿后。

未染转过宫殿穿过月洞门到了后院,入眼便是两颗参天大树,郁郁葱葱崴崴蕤蕤,火红的凤凰花旖旎着落了一地,枝叶间赤红星星点点,在明亮的月光下泛着幽幽光晕,彼此交相辉映令人无比陶醉。

“凤凰神木?”凤栖突然出现在未染的身后惊讶道。

“你知道这是凤凰神木?”未染听他的话,反倒放下了心,至少可以证明这真的是她一心寻找的凤凰神木。

“曾在璇玑宫见过。”凤栖想起他曾化作一阵青烟,袅袅娜娜散漫的游荡在璇玑宫中,那凤凰花特别美,落下穿过他化身的青烟,他围绕着那株凤凰神木还曾想象着在这里发生过的故事——听说天家太子就是在这里和玉女神将定下终生。

未染折下一束支桠,掬了抷土装入锦囊细心把神木养好,然后交到凤栖手中:“求你一件事,帮我把它带出宫去。”

“你呢,准备留在这里当神族尊者的嫔妃?你让为夫后半生怎么办呢?”凤栖眨了眨那双流光转动的桃花眼,似撒娇似无赖的看着她。

未染一愣神,差点又中了美男计,不禁冷了声音:“卖萌可耻。”未染看着凤栖一抹红云一样飘然远去,正打算离开,突然发觉后背有道冰冷的目光扫视着她。

未染转身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已经站着一个人,锦衣华服金冠束发,面如冠玉风姿灼灼。

风炎钰眉头轻皱看着她:“你不是王宫里的宫女。”

未染看着他手里握着一支凤凰神木轻笑:“你是来偷凤凰神木的。”

风炎钰不置可否,轻轻一招手,一个暗卫从树林中蹿了出来,恭敬的接过那一小支凤凰神木,他才道:“我虽然不是这王宫里的人,却是被邀请来的客人,这偷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凤凰花荡荡悠悠落在风炎钰的肩上,然后顺着肩头滚落至缎面锦云靴下。未染盈盈一笑婉转着说:“客人在东道主家后院,未经允许私自收藏贵重物品,应该更被世人所不耻。”她言下之意是在表明,你我都是偷盗之人,我是为偷而偷,偷得纯粹。而你作为客人却做出违背世俗道理的事来,你比我更无耻。

风炎钰并不恼怒,眼中闪过一丝探究的意味:“姑娘胆识过人,钰从不是多管闲事之人,你我都为同一物幸而有缘相聚,望后会有期。”风炎钰的话答得更为婉转妙趣横生。

未染福一福身:“恭送神族殿下。”

风炎钰的背影一滞,随即嘴角扯出一丝笑意,脚下生风快步离开了。

未染能认出风炎钰的身份完全得赖于那朵凤凰花,凤凰花落下才使她注意到风炎钰的衣袂秀着穷奇兽,只有神族以穷奇为图腾,非王上与继承人不得使用,再加上他自称“钰”,让未染更肯定他就是神族殿下风炎钰。

虽然未染深居天演宫,但是对于风炎钰却知道很多,算得上是神都中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传闻也是最多的。

风炎钰是神族三殿下,模样迷倒神都万千少女,还曾传言有个姑娘痴迷风炎钰,每天早晨都架着云梯爬墙而窥,他的风流史众多难以一一表述。风炎钰虽然生了副好皮囊,却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他的母妃早死,从小便不学无术,长大后更是风流无度毫无从政之心,所以他在神族中并不受宠,是第一个还未成年便被迁出王宫独居一府的神族殿下。

出了栖梧宫,跟在风炎钰身边的仲影忿忿不平:“真是人善被人欺,原本是殿下好心放她一马,她却牙尖嘴利全说成了她的功德。”

风炎钰轻轻敲打手中的玉骨白面扇,话语中满是期待:“她不是还没有与那人离开吗?本殿下还想看看她能在这王宫里翻出什么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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