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若莹坚持留在芳容殿等欣可醒转,皇甫明渊便留下陪着她。所以看望完欣可,皇后独自回了慈恩宫。今天的事,不在皇后算计之内,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温婉怯懦的若莹,竟然会指使下人毒打曼香。
皇后不会相信仅凭曼香当面说若莹是灾得,便能令若莹如此决绝。能下这样的狠手,必然要有坚定的心念才能做到。那么,是什么让若莹有了这种坚定的心念?是皇上宠幸曼香后对她的疏远,还是忽克诺告诉了她一些她想不到的事情?或者,仅仅是有了身孕后,身为母亲保护孩子的那份本能?
但无论是因为什么,若莹已经变了。所谓饮半盏当知江河滋味,拾一叶尽晓人间秋凉。若莹这样的变化,对于皇后来说太过于明显了。能让一个没什么心机的小女孩儿,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蜕变成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只有一种力量可以做到,那就是求生的本能。
皇后把玩着玉玲珑,静静的思索着,梨蕊守在一旁,拿起银针挑动了一下香炉里的灰,皇后突然说道:“蕊儿,去杂务房传本宫的话,各院儿的炉针都换成铜的。如今是大灾之年,把这些银针收回来,铸成银锭收归国库,也好让皇上高兴些。”
好在欣可呛水不多,醒转后喂了些姜汤也就没什么大碍了。若莹守在她身边直坐到天晚,还当着皇上的面儿,玩笑般说了毒打曼香之事,而欣可也似孩童一样嘻嘻笑,甚是解气的样子。
皇甫明渊坐在一旁的软塌上,看着她们两个,心里有些异样,搞不清是曼香犯了众怒,还是若莹变得陌生了。看看窗外的天色,皇甫明渊说道:“不早了,莹儿回去歇息吧,朕替你守着欣可。”若莹站起身,微笑着说道:“那就辛苦皇上了。臣妾告退。”
转天,吴太医奉召来到淑玉殿,因为曼香冲撞一事,皇甫明渊特意召他给若莹把平安脉。请了安把了脉,吴太医躬着身说道:“臣敢问娘娘,炉中所熏是何物?”若莹不明所以,看向小晴。
小晴答道:“就是常用的熏香。吴大人,有何不妥吗?”吴太医答道:“许是灰厚了,闻着有些浓。”小晴眨了眨眼,一脸不解的拿起铜针,心道:早上才清过,怎么会灰厚了?
吴太医却摆了摆手,说道:“借姑娘的银簪一用。”若莹眼中一亮,皇后命杂务房收了银针,改用铜针,那要是在熏香里下毒,便难以查觉了。眼见吴太医用银簪挑了挑灰,又还给小晴,若莹说道:“有劳吴大人了。小晴,这根银簪脏了,就留着挑香灰吧,去我的妆台里选一支中意的戴。”吴太医拱手道:“臣,告退。”
送走了吴太医,小晴轻声问道:“主子,要不要知会可娘娘一声?”若莹点头:“那是自然,另外,也跟兰贵妃说一声。”小晴点头,守门儿的小太监走了进来,说道:“主子,德妃与贤妃娘娘来了。”
若莹有些诧异,连忙说道:“快请。”小太监应声出去,片刻,两位娘娘走了进来。自打入宫便知道这两位无争无竞,却也不与人多相来往。虽然照过几回面,但也只是点头一笑,别无他事。因此上,两人今日来访,若莹既感到意外,也颇有些拘谨。
两人近前,深福到地,同声说道:“给淑妃娘娘请安。”若莹连忙站了起来,这两位虽说比自己的妃位要低,但毕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若莹一来年岁小,二来也不算真正过过有权有势的日子,所以对于她二人这样中规中矩的礼节,有些难以接受。
若莹纳福道:“二位姐姐快请起。”德妃微微带笑,站起身说道:“姐姐的称呼错了。”若莹笑了一下,说道:“若莹年岁小,实不敢当二位姐姐尊称,好在这里没有外人,不碍的。二位姐姐请坐。”
落座后,贤妃看着若莹,目光中带着一丝让人亲近的暖意,微笑着说道:“听闻香才人冲撞了妹妹,动了胎气,咱们商量着过来看看。咱们在宫里的日子长,怕妹妹觉得咱们是老人儿,说起话儿来不方便,所以一直也没敢过来。妹妹不要见罪才好。”
若莹说道:“姐姐言重了,是若莹不懂规矩,自入宫也未去拜见两位姐姐。”德妃笑道:“早听说妹妹性子好,今日一见,倒是不假。只不知妹妹何以动怒,竟要致香才人于死地?”
若莹心头一紧,没想到这两人到此是为了这事儿。这德妃倒也爽快,没说上三句话,便直接问了正题。难不成这两人是受了皇后的指使?总不至于她们是曼香的靠山吧?
若莹想了想,说道:“香才人言词之中,对我极为不敬,大有轻视之意。若莹虽出身商贾,但毕竟得天之厚,位居淑妃。为宫规计,为皇家脸面着想,若莹不得不与她计较。若是得罪了二位姐姐,还望恕若莹年幼无知之罪。”
德妃与贤妃相视而笑,贤妃说道:“我就说姐姐这样问,莹妹妹必然要会错了意。看吧,这就开始请罪了。”德妃掩嘴一笑,说道:“莹妹妹多心了,我们不是为曼香来讨公道的。我们只是好奇,妹妹的性子一向温婉,怎么突然就生了这么大的气?”
若莹尴尬的笑了一下,答道:“若莹年少不通礼法,又是家中独女,自小被父母宠惯坏了。香才人一时说话不中听,若莹又无容人雅量,是以闹了这么一出儿,现下想来,是若莹的不是。”
贤妃看着德妃,德妃点了点头,贤妃转向若莹说道:“咱们自打妹妹入宫,也不曾与妹妹你过过话儿,如今冒然来访,妹妹说话加着小心是对的。既然妹妹不敢说,不妨我这个做姐姐的先说说。小晴在这儿,做个见证。”
小晴怔了一下,看向若莹。若莹也是有些茫然,但听贤妃话外之音,似乎要说些什么话来取信自己。若莹微笑着说道:“姐姐有话请说,咱们闲聊几句,哪还用得着什么人见证,再者说,小晴只是个丫头,姐姐太抬举她了。”贤妃笑了一下,目光从若莹的脸上移到窗外,那一瞬间,仿若陷入了深深的过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