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平淡无奇的过了半个月,董梁与皇后那儿一点动静都没有,鱼夜舞依旧夜夜在潇雨楼跳舞笙歌,留连的客人醉生梦死,恨不得每时每刻都看到她,月曦甚为不解,一个人的好奇心究竟有多重,不过是一个蒙面女子,这城都也是繁华之地,多少绝色佳人,难道还没有一个鱼夜舞的魅力大吗?不知是董梁察觉到了什么还是他们的直觉错了,那日去过丞相府之后,一直深居闺楼的董嫣竟一下子成了各种富贵店铺的常客,月曦有意跟她“偶遇”过几次,但次次试探到的结果还是一样,董嫣确实就如坊间所言,举止步态自带大家之范,况且她一点都察觉不出来她会武功,若是董嫣在向她隐藏,那么她这个对手就太可怕了。
“主子,潇雨楼的老鸨今日放出话,夜舞姑娘自叹身世可怜不想再现于人前,今晚要在到场宾客中找到自己的命中人委身下嫁,谁出价高,她便将鱼夜舞嫁给谁。”
无情向月曦禀报这些时,她正坐在湖边喂鱼,寂静的湖岸只有鱼儿抢食的声音,无情不解的抬头看了一眼,那人屈腿坐在石头上背挺的笔直,右手机械的一遍又一遍向湖中扔着鱼食。
“无情,你说,如果这湖里再放进一条龙,那些鱼还会不会只顾着吃虾了?”
半晌,她温润的吐出一句话,无情一愣,还未缓过神,却又听她笑道:“我真是笨,多么明显的答案,呵呵,好一个弱肉强食,董国舅倒真懂得生存之道。”
“主子,今晚咱们还去潇雨楼吗?”
无情听着她在那里自言自语,忍不住打岔道,月曦起身将手里的鱼食尽数扔进湖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愉悦道:“去,这么大的事儿当然要去啊,今晚咱们不花一两银子便能看见鱼夜舞的样貌,赚钱的买卖怎能不做呢,擎苍去哪儿了?”
“九皇子自下了朝便被皇上留在宫里,到现在还不曾回来。”
“哦?”月曦微微挑了下眉,心里暗奇,最近他们已经收敛了很多,皇后不出手他们自然不可能主动挑起祸端,皇上突然把他留下,又是为什么?然还未做她想,冷冽的消息已经到了。
“小姐,宫主今日被皇上罚了六十军棍,现在已经回府了,太医正在为他疗伤。”
冷冽单膝跪在地上,以对擎苍独有的尊敬面对着她,这么久了,他甚至早已认定月曦是自己不可忽视的第二个主子。
“不是说被皇上留在宫里了吗,怎么会无缘无故便受了军刑?”
月曦皱着眉问道,脸上透着七分怒气,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今日下朝后,皇上身边的李公公追上宫主说皇上有要事相商让他去书房等着,因为李公公是我们……”,冷冽说到此小心翼翼的看了月曦一眼然后隐晦的避过,月曦自然明白他说的意思,沉声问:“然后呢?”
“宫主跟着李公公去了,哪知到书房后皇上却不在,李公公便让宫主稍等片刻,小姐有所不知,七日前皇上新纳了一位妃子,赐封‘玉妃’,皇上称其比玉珍贵,在后宫中受尽宠爱,因为这种事在宫里常见,所以宫主当时也并未留心,况且皇后嫉妒心重,妃子越受宠,她的命便越短,宫主今日在书房等皇上的过程中进来一名小宫女,说其奉玉妃娘娘之命给宫主奉茶,这位玉妃长什么样宫主还尚未见过,更别提其身边的宫女,谁知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哭啼声,接着皇上便龙颜大怒闯进书房,看见宫主直问他知不知罪,宫主当时尚不知道自己犯了何罪,刚想向皇上询问清来龙去脉,自己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就这样,皇上以为宫主是认了便让护卫拖下去执以军杖。”
“你说皇上一直问他认不认罪,到底是什么罪?”
月曦听的满头雾水,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擎苍突然说不出话了,皇上一向偏宠他,究竟什么样的事,能让他生气至此不惜重罚擎苍?
“这……”冷冽开了口却迟迟没有下文,有些为难的看着月曦,看着她歃血的目光,最后一咬牙,沉声说道:“玉妃娘娘说她本想来书房给皇上送茶,听闻宫主也在,便命人多准备了一杯,谁知到书房时非但没有见到皇上,还险些被宫主给……侮辱,羞愤之下挣开宫主便跑出了书房,本想息事宁人,没想到会碰见皇上,细说缘由之后皇上便打了宫主,小姐,属下向您保证,这中间定是出了什么差错,宫主自始至终连玉妃的面都没有见过,绝无可能会冒犯她。”
月曦沉思了半晌,大致弄清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只是有一件事让她不解,玉妃与擎苍无冤无仇,何故会来冤枉他,莫非……
“冷冽,这位玉妃娘娘是怎么进的宫?”
“属下听李公公说半个多月前皇上去了国舅府,当时在府里认识了一位女子,回宫后便茶不思饭不想像生病了一样,国舅深谙皇上的心思,便将此女子秘密送进了宫。”
怪不得!月曦冷笑一声,看来还是她小看了董梁的城府,他竟在他们眼皮底下偷梁换柱,当真是好计策。
“冷冽,你去宫里找李公公,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极有可能已经不是自己人了。”
月曦冷声下着命令,而后快步朝擎斋走去,不知他怎么样了,六十军棍不是小事,可她深信以他的武功定然扛得过去,可是怎么会突然说不了话了,难道是被下了毒?可这玉妃到底是什么来路,她一直以为只有小师父的医术与毒术才有这般造化,世间何时又出了这号人物?
这么想着,她的心里愈发恐惧,无形中好像有一张网紧紧束缚着他们,越裹越紧,压的她快要透不过气来,她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只盼着能快些见到他。
到擎斋的时候,太医们正巧出来,她往人群中看了一眼,然后奔过去抓住一个人的胳膊问:“张太医,九皇子怎么样了?”
会认识张太医,也不过是那次在宫里的小破屋里,小织跌跌撞撞的跑去太医院找他去看病,傍晚听他来跟擎苍汇报病情,才知他竟是擎苍的人,一身玉树之风让她觉得他更有几分状元之气,知道他是太医时也不禁惊了一把。
“月曦姑娘不必担心,九皇子只是受了皮外伤,在府里静养些时日便可,只是……”
他说到这故意顿下,眼神微妙的看了月曦一眼,接着说道:“只是臣方才给九皇子把脉时,觉出他体内有股怪气,这个同行的太医都已诊断出,我们怀疑九皇子是中了毒,只是还不知如何解,还望姑娘莫怪。”
月曦知道,他这是故意扔了一个球出来,这里人多嘴杂,九皇子中毒的消息很快便会传出去,擎苍因为捉拿南霸天一事在民间威望正高,皇上必会严令彻查此事,相信很快便会查到玉妃,而与玉妃关系最密切的人莫过于董梁,到时他引出的局她倒要看看他如何圆回去。
“月曦还要进去照顾九皇子,在这里就先失陪了,无情,送客。”
她俯着身子柔声说道,然后便闪身进了擎斋,床上的人闭着眼安静的躺在那里,早晨去上朝时穿过的衣服已被脱下,上身赤裸着缠了许多绵帛,她怕吵醒他,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那俊美的容颜被苍白晕染,嘴角干裂的生出几条缝,她伸出手抚上他的眉,然后是眼睛,鼻子,还有嘴巴,这里,昨天还温柔的吻过自己。
“擎苍,你怎么这么笨,被人害了一次受八年苦不够,现在又被害了第二次,你看,现在你连话都说不了了。”
她小声喃喃,眼里却溢出了泪,泉涌似的划过脸颊,落在他干裂的唇上,她握上他的手,十指交错,声音却不复方才的温柔,“擎苍,我说过,不会再让别人伤你一分,月曦的傻,只留给你一个人。”
“主子”。
无情站在屋外担忧的叫了一声,月曦猛然想起张太医临走前说的话,走过去伏案写了一封信,然后随意的擦干泪打开门出去。
“你……主子,今晚我们还去潇雨楼吗?”
无情看见她红红的眼眶,一时失了神,反应过来两人的身份后,立马低下头问道。
“不用了,鱼夜舞又不在,去了也是白看热闹,我另有事交给你做,你拿着这封信去断情天交给一个叫半夏的姑娘,还有一封是去断情天的路线图,情况紧急,你现在便动身吧。”
无情不解她何时又变了主意,更不知她说那句“鱼夜舞又不在”是什么意思,又不好多问,闷声接了信便走,断情天,那不是师父提过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