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的办事速度很快，当晚便有人出来指证是莫擎轩烧了马房，加上他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张齐天与诸位副将在深思熟虑下，强行逼迫他将兵符拿出来交给了擎苍，至那一刻，张齐天才终于明白，皇上话中的深意，若论天子之选，在城府上，莫擎轩远远不如莫擎苍。
三日后，敌军派八十万大军开始攻城，令人震惊的是，擎苍只派出了四十万军士防守，如此落差，让月曦都不禁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相信我，第一场战事，我定要赢给你看。”
铁甲战马上，他握着长戟对她笑言，四十万对八十万，赤手空拳，长刀相向的年代，人数是一个能决定战胜与否的关键条件，他也明白此行冒险，可若不保留大部分士兵，就是彻彻底底的失败。
也许这些即将上战场的士兵也明白了此战对于他们的意义，一个将军战死沙场，尚有一世英名留在世间供人们追忆，可他们这些普通的士兵呢，哪怕血浸狼烟，留下的，也不过是地下一具白骨罢了，可他们并无怨言，如果他们的死能换来国家的安宁，又何需在乎这一血一肉。
“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月曦仰头看他，眸中蕴着水雾。
长号吹响，大军便要出发，这一次，擎苍走在队伍的最后面，频频回首，却是相顾无言，那个他放在心上八年的人正向他挥手，多希望这不是离开，而是凯旋。
“无情，马准备好了吗？”
直到再看不见他的影子，月曦才跑回去冲佩剑的人问道。
无情犹豫的看了她一眼，点着头轻声说：“准备好了，只是，主子，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
“危险我也要去，擎苍只带了四十万士兵，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白死。”
月曦牵过他手里一匹马一跃坐上去，无情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却也跟着她一路跑远，马蹄飞起黄沙无数，尘埃散去，一名白衣女子冷冷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久久伫立。
十里之外的空地上安置了大量帐篷，其中以一座黄色的军帐最为耀眼，月曦对无情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偷偷打晕了两名巡视的士兵，换好衣服后大摇大摆的在敌军的领地上走着。
“我去找陆溪，这里是软神散，你找到他们的厨房后就放进去。”
“是”。
无情接过月曦手里的一包药，担忧的看着她，缓缓从嘴里艰难的吐出一句话：“主子，小心”。
月曦回以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朝那顶黄色帐篷走去。
“站住！”
刚走了几步，后面传来一道冷硬的声音，月曦浑身一怔，脚步却停了下来。
无情隐在暗处焦急的注视着情况，他们行事小心不可能会露出马脚，何以还没有开始行动便被发现了？
“你转过身来。”
那道声音又起，月曦躲无可躲，手里已准备流烟弹，却在看见那人的面容时又默默的收了回去。
“崇明！”
她惊呼道，崇明看清她的脸也是一震，猛的将她拉到墙角处质问道：“你疯了！来这里干什么？”
“我要见倾夜。”
月曦言简意赅，崇明却静静地缩回手，扭过脸冷冰冰的说：“你找错地方了，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什么'倾夜'。”
“那好，换一个人，我要找陆溪。”
月曦抿紧了唇，崇明蓦的睁大眼睛，突然冷笑道：“公子说的没错，你什么都会知道的，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来找他，怎么，莫擎苍的四十万大军已经不敌了吗？”
月曦无视他冷语相向，软了绿眸低声问：“既然他已经料到我会来找他，那就求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两军相争各有损伤，我相信他不是一个冷血的人。”
“你相信？你凭什么相信，当初你偷了他的玉佩，他不但没有计较，还嘱咐我好生照顾你，你冒充她人去斗南霸天时，他在外面等的比谁都心急，你被抓走后，他沿着那条暗道一路找到破庙，你可知那里本是死路，是他硬靠着双手给挖出了一条路出来？知道你被莫擎苍带走，他本想去找你，可无影宫的人已经注意到他，几次他都冒险徘徊在九皇子府前，直到被我们设计护送他离开才保住他一方周全，你说的没错，他不是一个冷血的人，可有时候，我宁可他的心肠比谁都冷，也好过自己一个人独受相思之苦！”
崇明句句带刺，让月曦的心阵阵发颤，她真的只是不知道而已，不知道有个人，默默将她呵护在心上。
见她有些难堪的不说话了，崇明也觉自己的话言重了些，暗叹一口气转过了身，“罢了，公子本来便是在等你来的，看见你，他应该会很高兴，你随我过来吧。”
无情屏着呼吸听完两人的对话，又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才踏着沉重的步子走出来，右手缓缓抚上胸口，脸上的神情却像隐忍着什么。
冲锋角一响，便意味着要开始进军了，擎苍注意到今日对方领军的人不是陆溪，心里忽然有些不安定起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他自己又说不出所以然。
“战士们，今日一战，关乎我东齐军威，哪怕血染成河，也要将敌军杀得片甲不留，我莫擎苍在此与诸位将士同生共死！”
他扬声一吼，两军正式开始交锋，厮杀声，马啸声，怒吼声，染红了西边的天空，也肃杀着脚下的一片大地。
“报！启禀太子，东齐军损伤过半渐渐不敌，石将军让属下来问太子，要不要将其一网打尽？”
帐篷外响起一道激昂的声音，月曦惊落了手里的杯子，看着陆溪不停地摇头。
“阿兮，这一仗我本就是为了你而打，刚刚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现在莫擎苍的命握在你手里，你若答应我，只要我一声令下便可撤军。”
对面的人柔声说着，眸中的神色她实在不愿称之为“温柔”。
什么是进退两难，现在她终于明白，以她一人换取一国安宁，值吗？自然是值得的，她知道哪怕战败，擎苍也一定会活着回来，只是他无法面对那些对他寄予了厚望的将士们罢了，更何况，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离开他，也不喜欢，被逼迫。
“我求你，放过擎苍这一次，当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还给你。”
她出人意料的跪在地上，破碎的杯子划破了她的膝盖，血慢慢溢出来，浸红了脚下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