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穿绿色比甲梳着丫鬟鬓的走了进来,长得倒是素净,不过十一二模样,一脸谦卑。她身边两个大丫鬟碧珠,荷珠都是于清淤从小给她配的丫鬟。衷心自是不必说,想起前世,她被人诬陷,身边的两大丫鬟全都被抓,严加逼问。也一口咬死了自己是清白的,对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更是咬紧牙关,一字未透。在自己死后更是当场赴命。
就凭这点,今生今世她都要好好的护着她们。
“碧珠,今日可是要给祖母请安?”她记得每逢初一十五便去集福堂给老太君请安。
“小姐不是最讨厌去集福堂?”碧珠惊讶,平日里都是装病打诨最不愿去集福堂,更不愿见老太君,像今日这般主动提起的绝对是第一次。
“碧珠,快去打水,没的教坏了小姐,老太君是小姐的祖母,孙女哪有不亲近祖母的?这话若是让旁人学了去,定少不了一顿板子。”荷珠闻言走进内室,冲独孤姝福了福身,狠狠的瞪了眼碧珠。
“荷珠姐姐,我也没有说错嘛,老太君本就不喜小姐,偏就喜四小姐,五小姐,十小姐就罢了,偏十一小姐是庶出。十一小姐前两日还挨了罚,今日指不定怎么为难小姐呢!”碧珠嘟着嘴,手上也没有闲着。麻利的替独孤姝梳洗。
“好了好了,碧珠荷珠你们别吵了,荷珠说的不错,碧珠日后可千万不能在外面说这些,前些日子四妹妹身边的丫鬟私下抱怨,还不是被二娘给罚了顿。”独孤姝一脸严肃,额头上一圈白色纱布。
碧珠想起那场面心里一哆嗦,当着王府所有下人的面将那小丫头脱了裤子挨板子,还有不少小厮男仆也在场。
“是。碧珠以后再也不敢了。”碧珠腿一软,幸亏荷珠扶了一把才不至于倒了下去。
“小姐,穿这碧色绣花碎裙可好?”荷珠指着手中的裙,一条碧色浣纱点缀着朵朵碧色梧桐花。
独孤姝皱了皱眉,祖母喜红,年纪又大了些,岁数大的老人更喜欢小一辈穿的喜庆,“找条喜庆些的,我记得有一件新做的粉霞锦绶藕丝短裙,配个绣着芍药的丝绸罩衣便可以了。”
“是,”碧珠取来了那件粉霞锦绶藕丝短裙。
“今日梳双鬓吧。”独孤姝安静的坐在芙蓉花雕刻的镜子前。
荷珠站在身后,替独孤姝理发,见镜子中的独孤姝双眼发亮,好似一股深潭,黑不见底,心里一惊。“小姐,不一样了。”
“哦?怎么不一样?”独孤姝淡淡道,指了指妆匣里的一支赤金打造金簪,随后又摇摇头,哪起一根红色丝带,“将这个绑进发里。”又挑了支蝴蝶玉簪。
“奴婢说不上来,总觉着不太一样了。”荷珠嘴上说着,手也飞快的绑着头发,三下两下就绾出一个鬓,后面许些散发垂下来,用丝带绑着霎时好看。
“荷珠姐姐,母亲是个倔强的,王府又是二夫人当家。这些个姨娘也是心大的,个个不省心。哎,”丝毫不提独孤箐,心里微微叹口气。哪有亲姐妹之间仇恨这么大的?不帮着自己就算了,偏偏处处找麻烦。
“小姐!”荷珠眼眶一红。
“小姐,碧珠一定好好伺候小姐,决不让人欺了去!”碧珠眼睛也是一片通红,碧珠是个会武艺的,当初于清淤特意挑来放在独孤姝身边的,府里没有人知道,而荷珠是个懂药理的,生怕府里的一些人将独孤姝害了去。
荷珠一脸坚定的站在独孤姝面前,独孤姝欣慰的笑了笑,以前她总记着如何追逐属于她的,结果丢了性命不说,还连累于家上上下下百余口人命。滔天的恨意刻骨铭心。
独孤姝三人向集福堂走去,集福堂位于王府正中的南边,紧邻静墨堂,静墨堂的另一边是主母的玲珑斋,集福堂的另一边是于清幽的琳琅斋,依次排开,住着各位小姐。
西边住的都是庶子,二房三房全是在那边,王府院落很大,占地面积十分广。
独孤姝眼眸里尽是讽刺,这个老太太也是个不安分的,喜爱奢华,屋里摆设无不是珍宝。性子更是贪婪之及。
“九小姐?”凤春有些惊讶,凤春老太太身边大丫鬟之一,甚是得宠。
“凤春姐姐,祖母可是起了?”独孤姝不理会凤春的惊讶,脸上带着柔柔的笑,配上粉雕玉琢的小脸煞是可爱。
凤春很快反应,打起帘子,“老太君昨个还念叨九小姐如何了,甚是记挂。这几日老太君醒的早,心里可记挂着九小姐呢!”
“凤春姐姐小姐真甜,怪不得祖母如此疼爱,真不知祖母舍不舍得将如花似玉的凤春姐姐配人,若是配的不如意,我可不依。”独孤姝打笑道,笑颜如花。
凤春一僵,不好回答。眼里闪过一丝愤恨。仔细打量着独孤姝,九小姐不过五岁,却能说出这番话,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随即又摇摇头,暗恼自己想多了。
独孤姝任她打量,明净的小脸上带着事宜的微笑。她记得凤春在外面可是有情人的,这是极其隐秘,凤春又是个十分谨慎的性子。上一世祖母将凤春配了娘家侄孙子,虽说对一个奴婢来说是个好去处,可稍一打听就知那人吃喝嫖赌样样皆通,家里有老婆孩子不说,因着一次无意间撞见了凤春,便打起凤春的主意,凤春哪里肯。眼看着丫鬟期限将至,心上人十年寒窗苦读中了状元,只待她脱离奴籍,安安心心的做状元夫人便可。死活不愿意,老太太却一点都不顾念多年主仆竟将凤春迷晕,一顶青花小轿进了府。
待凤春醒来,一切都晚了。心上人中了状元迎娶她人,凤春对老太太的恨可不止一点半点。想必这个时候,凤春已经被惦记上了。
瞧瞧眼眸里抹不开的忧愁便知。
“九小姐?”凤春红了眼睛,以为独孤姝是从哪里得来的风声,就连足不出户的九小姐都知道了,那府里、、岂不是传开来了?是不是意味着她真的别无选择?不,她不甘心。
“秋天到了,明年又该是春闱了吧?”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感慨,独孤姝歪着脑袋看着凤春。
若是前面几句是无意中说的,那这句话足以让凤春惊道,脑中如平地一声雷,唇色苍白,不可置信的看着独孤姝。
凤春看了看周围,她与独孤姝说话声音较小,并没有人注意到凤春的失态。她有个表哥,寒窗苦读十几年,一身才华,若不是为了表哥,她又怎么会自愿卖进安王府为奴为婢。这件事除了自己与表哥知晓绝无二人。
独孤姝淡笑,缓缓走进内室,脸上带着微笑,身后跟着荷珠。
“祖母!”独孤姝如蝴蝶般扑进高堂坐着一位满身富贵的老太太怀里,此人正是王府里的郑太君。
郑太君一惊,却也不好发作。
使了个眼色,凤秋打笑着扶起独孤姝“九小姐真真可爱极了,待会啊好多个姐儿少爷过来请安,若是他们见着了,怕是会笑话九小姐呢!”
独孤姝冷笑,“姝儿与祖母亲近,这是好事,笑话做甚?说明王府的祖母是个慈祥有待小辈和蔼的,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又怎会笑话?祖母膝下孙辈甚多,祖母是最有福气不过的了,姝儿不过想想沾沾福气罢了。”说着一副受委屈样。
郑太君心情一好,说她有福气,可不正是么,郑太君被夸得忘乎所以,连带着看独孤姝十分顺眼。
凤秋在一旁伺候着,却是一怔。她刚刚可是阻碍九小姐沾福气的那个人,有些疑惑,平日里九小姐见到老太君从未这般亲昵,怎么今日。
不容凤秋多想,陆陆续续请安的人变多了起来。
“呦,这不是姝儿么?”却见为首的女子梳着贵妇鬓,斜插着一根金光闪闪的凤尾衔东珠簪,一副东珠垂在耳际,伴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远黛蛾眉,小巧的樱唇,气色极好,气质端庄。身穿绣红牡丹襦裙朵朵牡丹开的又大又艳,富贵之极来人正是二太太贺孟依,原户部尚书嫡长女。
“可不是么,姝儿病可好了?”紧跟其后的一名女子长的十分艳丽,一身淡淡的白玉兰散花纱衣,气质温婉,柔弱无比。前提是不开口说话,原是商人之女,头上戴着华贵的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伴随着妇人动作闪着光,闪了一屋子的眼。
“请母亲安!”两位夫人娇笑着打趣,十分随意。郑太君十分慈爱的抬手叫起,两人分坐两侧。
“给祖母请安!”跟在二太太身后的小姑娘规规矩矩的请安,一个穿粉色,一个身穿鹅黄,着粉色的是二太太嫡女,独孤嫣。着鹅黄乃是二房庶女,独孤婳。
“给祖母请安!”三太太身后走出一个穿杏色百褶如意月裙长相十分素净的女孩,这是三房嫡女独孤锦,三房两个嫡女,三小姐独孤娴,六小姐独孤婈,不过独孤婈却没来。
“好好好,快来祖母身边,”郑太君平日里最疼爱的便是二小姐独孤嫣,二房嫡长子独孤云以及三房嫡女独孤锦,三房嫡子四少爷独孤烁还有就是独孤姻。
独孤嫣十分不客气的挤掉独孤姝,依偎在郑太君身边。得意地冲独孤姝仰着下巴。
“二伯母听说前个儿姝儿大病了一场,今儿可是好些了?”二太太一脸不怀好意的说道,“瞧瞧大嫂,怎么姝儿被养成这般瘦?是王府短了吃的?”
独孤姝心中泛着冷笑,低着头,在外人看来还一位小姑娘害羞了,如此胆怯。
郑太君一脸厌恶,可不是么,生病呢还巴巴的过来,若是过了病气给自己,一想到这里,郑太君一脸晦气。
“二伯母,如今当家的是二娘,二伯母如此说,岂不是说二娘治家无方?”独孤姝一脸狡黠,“二娘待姝儿甚好,若不是母妃体弱,二娘体贴母妃,诺大的王府如何能忙的过来!”
二太太一噎,狠狠的瞪了眼独孤姝,脸上一白。若是这话传了出去,那个女人铁定要打击自己。
身旁的三太太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些幸灾乐祸,连个孩子都对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