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住院所需的日常用品回到病房区,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瞬间僵住了。
那个男人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弓着身子手臂支在腿上,垂头盯着地面。
莫悠轻轻走过去,在距离他一步的地方停住。
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沉静无波的眼中映满她的影子,随后站起身就那样看着她。
她被这样的注视弄的一阵慌乱,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嗓子,“你怎么过来了?”
“你嗓子怎么了?”他所问非所答。
她怔了怔,语气有点含糊,“没什么,可能是要感冒吧。”
“不要再哭了,如果你倒下了阿姨要靠谁照顾?”他太了解这个女人了,每次她撒谎的时候眼睛都会不停的眨。
偏偏她又有点想哭了,可能因为很久没听见他这样关心的语气和自己说话,重逢以来他总是冷言冷语,要不就是平淡无温。
她点点头,踌躇了一会儿,“你…进去吗?”
“你这么快就想让阿姨心脏病复发?”他的口气略带自嘲,“还是算了吧,我想她并不愿意看见我,你进去吧。”
“好吧。谢谢你能过来,我先进去了,再见。”
路帛非轻轻的“嗯”了一声。
她嘴角掀了掀,终是默默的提着东西进了病房。过了十分钟她借着打水的名义再出来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不在楼道里了,她看着他坐过的那张椅子,有点恍然如梦的感觉。
手术后妈妈恢复的很好,醒来的那一刻第一句话就是在叫她的名字,虽然嗓子干涩的说不出声音,她却读懂了,立刻站起身握住妈妈的手颤抖的答应着:“我在这儿”。毫无血色的唇轻轻张了张,无声的安慰着她,要她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
她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赶快用手背抹掉,却是怎么抹都抹不完。
那天之后,她本以为路帛非不会再过来了,谁知他却每天下午都来待一会儿,只是很少说话,也从不进病房。
就这样过了一周,妈妈的病情有了很大的起色,更令她开心的是医生跟她说有一位心脏病专家正好从国外回来参加交流会,可以顺便帮曾希看看。
她对这个安排简直是千恩万谢,弄的那位医生使劲的摆着手说别谢了别谢了,就差没转身逃跑了。
段逸之给她打了几次电话她都没有接,反正不在那个家,自然也不怕他的“威胁”,不过她实在是低估了那个家伙的能力。
他不知道是用什么办法获悉了这件事,她只是在中午时收到信息,说是见了面要和她算账,她看了眼也没当回事,以为是在抱怨又不接电话的事情,哪知一个多小时后他又发来信息说在就医院门口。
医院大门外,在那双桃花眼出现怒火前,她已然蹦跳了过去晃着他的胳膊甜甜的说道:“之之你来啦?开车累不累?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段逸之抽回手臂甩了剂白眼给她,咬牙切齿,“别跟我玩儿小心眼,我不吃这一套。”又盯着她看了半响,“一段时间不见你怎么又丑了?看你那个下巴尖的能戳死人,就算是想我也不至于绝食啊。”
莫悠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一拳,这家伙每次见面都要丑化她,实在可恶。
不得不承认姓段的这家伙的确是个活宝,他除了带来了一大堆的补品还带来了满肚子的幽默笑话,笑的妈妈直咳嗽。
趁着段逸之去卫生间,曾希意味深长的看着女儿,嘴角含笑。
她立刻就明白了妈妈在想什么,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别误会啊,他可不是我男朋友,只是普通朋友。”
曾希也没再继续问,只是唇边笑容更深了几分。
段逸之总是隔一天才过来一回,基本上都是早晨或者中午,她倒也不担心会和路帛非碰上。只是那家伙每次都会带来很多吃的命令她吃掉,胆小鬼莫悠被淫威震慑,敢怒不敢言的乖乖吃到了肚歪,曾希在一旁笑的一脸的灿烂。
半个月后妈妈被批准出院,她没有通知任何人,和叔叔打车将妈妈接回了家。到家之后才给路帛非和段逸之分别发了信息,告诉他们不用再探望了。
段逸之回复的很快,电话打过来劈头盖脸的训了她一通,严重控诉了她的不讲义气不讲信用,她却在道歉的同时内心溢满了感动。
路帛非是在一个小时后才回复了一条短息,只有一个“嗯”字,确是他的风格。
她看着这个字久久回不过神,心内的酸涩伴随着喜悦紧紧缠缚在一起,终是无法言语。
“帛非,你最近怎么天天下午消失几个小时?在忙什么?”叶一梵端着高脚杯站到男人的旁边,侧头看着他的俊美的脸,心下一阵恍惚。
晚霞带着迷人的光晕照射在男人的脸上,他的眼里是从未有过的神情,似寞落、似温柔、似痛苦、似惆怅,汇聚在一起竟构成一种夺人心魄的光芒。
只是几秒钟的光景,他眼中的神情又被一如既往的清冷取代,叶一梵不禁有些失望,如果帛非能用那样的眼神看看自己,就算让她抛下这一切的荣华富贵来换取她都愿意。
隔了很久,他似是才想起回答,“有点私事而已。”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不想她继续打听。
叶一梵立感不悦,矫情的大小姐脾气又控制不住了,“你总有那么多事情,还神秘兮兮的,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啊。”
“你帮不了我。”冷冷的抛下一句,他头也不回的走进书房关上门。
“你!”盯着那半天再无动静的房门,她用力摔掉杯子,红色的液体伴随着浓郁的香气飞泄而出。
看着眼前这一地的狼藉,她再无留恋,抄起手包飞奔而出。她也是有脾气的,干嘛非在这里犯贱,关心他才来找他的,怎想着竟是这样的态度对她。
次日,安帛地产22层,副总办公室。
“你又怎么惹到我妹了?”
某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言语里满是无可奈何。
“她跟你告状了?”
“不是告状,是哭诉!哭掉了我一盒面巾纸,我也没听明白她说的什么。”
路帛非仰靠在椅背上,手里拿起一支钢笔把玩儿着,“你一盒面巾纸算什么,她摔破我的那支杯子才是珍品,少了一支一套都身价大跌。”
子安凤眼大睁,惊呼:“她怎么连杯子都摔了?”
“你那个妹妹的脾气你应该最清楚,我只是让她别过问我的私事,仅此而已。”
子安耸耸肩,不置可否。
接着两人言归正传讨论起公司的事,子安还提到了新盘的广告业务,问他是不是要签那家朋友所在的公司,帛非略略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对方也就没再细问,因他知道帛非向来公私分明,那家公司必然有他所看重的东西。
只是这一次他竟是想错了,当然,那是很久以后他才知道的。
子安才踏出门,路帛非就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那端的人接起来未语先笑,而后略带讽意的说道:“看见这号码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呢。怎么?决定了?”
他冷哼一声,“不是正合你意么,定好时间我再通知你,就这样。”
也不待对方发表意见他就结束了通话,扬手把手机扔到桌子上,打开抽屉拿出一支烟,静静的点燃。
烟雾飘渺间,他的脸上渐渐显露出忧郁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