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霜!”姬无心撩起袖子高高卷起,尉迟镜的袍子对她来说还是大了些,脚下衣服长长的下摆让她烦不胜烦,直接掀了一半塞在腰里,赤着一双脚满是灰尘,她眯起眼眸,指向大门,“带我去见凤君!”
“是!”殿下如此气势汹汹,青霜不自主地弯腰应下,殿下如此直呼凤君,着实大胆了些,还穿成这样!可转念一想,陛下和凤君宠着殿下,之前更甚的事殿下都做过,这倒也没什么。来不及多想,他赶紧起身带路。
低头走了几步,青霜回过头来偷瞄一眼身后的殿下,殿下卷着袖子,明明是穿着不合体的衫子,却和师父一样有种落拓不羁之感,手臂和脚露在寒风中却不惧寒冷,仿佛化作了一把火,仿佛,往日的殿下是死的,而今殿下活了,居然是像火一样的颜色……银色的长发披在身后,桃花一般的眼睛熠熠生辉,晨光在她身上照出一圈银色的轮廓,殿下,她居然在微笑。
殿下,好像并不若之前那般阴冷怕人了,他好像不怕殿下了呢,今日的殿下有些像师父,让他觉得好亲切,可是,殿下向来喜怒无常的。青霜收起想要接近姬无心的心思,低着头带路,将圆乎乎地小脸努力藏在领子里,再不多想。他还想活着,他想师父的叫花鸡了,至少,这辈子他还想再吃一次。
“小青霜,殿下我受伤后失忆了,你以后要时刻跟着我,把你知道的讲给我听。殿下我,人很好的。”她瞧见那小胖子鬼鬼祟祟地眼神,定是发现了什么,能够在她生病的时候近身照顾,必是平时伴在左右的,况且这个小胖子还是她的第一线索人物,怎么能不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呢。“以后跟着殿下我,有肉吃!”
呜呜呜,殿下真是个好人!可是,伤在脚上也会失忆么?嗯,一定要请文御医!
嘿嘿,姬无心眼角弯弯,手臂一挥揽在青霜肩上,吓得青霜直挣扎,“殿、殿下!”
一个一个都把她当什么人了,她就算再是急色之人,会对他这种小肉包子下手么!何况她是百草从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好不好!
事实上,姬无心在境界自称小老虎,背地里却被兄弟们揶揄为母老虎,至于黑道那群受过她精神和身体伤害男人们……给她的称谓则是——警界女土匪!她妩媚,她风流,她迷人,可她却同时也是一个风月白痴,一个万年处儿!受过伤的男人们私底下曾流着宽面条泪相互倾诉自己的一颗真心是怎么在她的无心之举下风化掉的,他们一致认为对付她千万不要二B地去说我爱你云云,一定要强上啊强上!可没有一个人敢,因为——没一个人打得过她……
起了捉弄之心,姬无心揉着小青霜胖乎乎的脸颊,“放心,殿下我不是什么好人。”啧啧,小胖子吃什么长大的,简直是个小白面团子。从昨天到现在,敢和她说话的人也就只有青霜了,虽然他胆子也很小。姬无心疑心道:“为什么我堂堂一个殿下,身边连个贴身的小婢女都没有?”通常情况,一个皇家身份特殊的人物,身后就算不是跟着一个仪仗队,那也是跟着几个随侍的啊,这样才足以彰显身份嘛,想她当年出任务,身后跟一群兄弟,而如今,虎落皇宫变病猫,好凄凉。哎,不想不想了,姬无心有些酸涩涩的,那感觉,就像自己再也回不去了似的。
呜呜呜,殿下果然不是什么好人。青霜抱住小肩膀,咬咬牙说:“殿下去年还是有贴身女婢的,只是……殿下一次睡觉魇着了,将那位姐姐……将那位姐姐于梦中杀了,此后,殿下便不要贴身侍奉的奴婢了,殿下不喜欢身边有人跟着。”
曹操曾梦中杀人,以为那人要害自己,实则是自身疑心过重。姬无心敛了眉目陷入思考,不过十几岁的少女,在父母盛宠之下成长,为何疑心如此之重?一个体质特异受尽宠爱的人,一个人前掩藏自己不喜与人接触的人,一个杀戮心重的人,一个在后院养了个把似乎不怎么有感情的男人的人,这么活着,究竟是为什么呢?是不是,当她把这些迷解开的时候,就是她的回归之日呢?
毕竟,她来了,她走了。
她成了姬国的殿下姬无心,她也将不再是原来的姬无心,这副旧躯体中是一个新的灵魂。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不小心发现凤君的秘密,他会杀了她么?“凤君,他会杀了我么?”她喃喃出声,权衡轻重,不知道自己的身价,她尚不敢赌。
青霜看着姬无心变幻莫测的表情,揉揉自己被捏痛的小脸蛋,不知不觉间加了句:“凤君平日最疼殿下了,同是凤君的孩子,凤君却从不管八殿下的。凤君哪舍得杀了殿下。”
“……那个,小青霜啊,咱们姬国是男人生孩子还是女人生孩子?八殿下是男是女?”姬无心挠挠两条手臂的鸡皮疙瘩,忍不住将这个让她百爪挠心的问题问出口。
青霜红了脸颊,嗫嚅道:“凤君是殷国人……八殿下是位皇子,殿下怎么连这个都忘了。”
这和是殷国人有什么关系?姬无心不解,再想细问,却听闻一声高呼:“七殿下驾到。”
凤君正在进行每日的园艺活动,见到姬无心来了,美目含笑,将金剪刀递给一旁的婢女,狭长的眼尾,笑起来有细细的淡纹,时间没有给他的美留下明显的岁月痕迹,让人遐想着他最美时的荣光。
“心儿来了。”凤君携了她的手,入手的冰凉让他秀丽的眉峰收紧,但见她赤足宽袍跳跃前行,脸上的担忧更盛,唇角一抿将她打横抱在怀中,柔声言:“父君抱”。她好歹也是十几岁的大姑娘了,十几岁的大姑娘能不能被美人老爸抱?她没有过老爸,也不知道。
姬无心有小小的动摇,只因为这么一句父君抱,只因为如此宠溺——她勾着他的脖子,呼吸着他身上清新的芬芳,侧目看着园子里滋养花木的红色土壤,晶亮的眼瞳瞧进凤君的眼睛,他的眼睛有着惑人的弧度,但让她动摇的绝非他的眼他的惑,而是他给予她的温暖。
在矛盾中,她下定决心,悄悄在凤君耳边轻道:“父君,我知道是谁杀了嬷嬷。”
她赌,他杀人有一个她会很想知道的理由,她赌,他会告诉她想要知道的,她赌——就算自己不是他亲生的他也不会杀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