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长街,十里血腥,谩骂的人群、任意打砸的臭鸡蛋、烂菜叶,她堂堂安庆王府当家主母竟会落到如斯境地,紫茗烟微微抬起头,被石子割划破的脸颊不断流着殷红的血液,映衬得她鬼魅般的容颜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双手双脚被捆绑着,拉着她的是奔跑的疯马,她柔弱的身体在地上留下一长串血迹,没有人同情,没有人帮助,有的,只是那些落井下石的吐骂、不怀好意的笑声。她做错了什么?通奸,呵呵,这罪名……要从何说起,从何说起!
疯马停下了奔跑,身体的痛已经麻木,她的全身,估计已经被地上的砾石尖刺给磨损得无一完好了吧,透过还在滴着血的眼角,血蒙蒙的视线中,她的亲人,正朝她走来,爷的侧妃元妃寒妃、爷的妾室阮氏袁氏林氏、爷的母亲秦老太君、爷的通房丫头春心、她的婢女梅尔小厮无叶忠奴李管家……
下巴被元妃狠狠挑起,尖利的指甲几乎刺进她的肌肤,紫茗烟求救的望着眼前的庶姐元妃,好似看到了希望:“姐姐,救我,救我,我是被冤枉的,你知道的,我是被冤枉的!”
然而,被打偏的嘴角好似在她的心上狠狠剜了一刀,紫茗烟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却不敢抬头,有种不安在渐渐蔓延。
她想逃避,别人却未必能放过她,女人讥嘲的嗓音格外刺耳,轻轻地,在她的耳边:“叫我姐姐,你还不够格,贱人!”说完这句话后,元辛柔更是狠辣异常的在她的另一边脸颊又狠狠扇了一巴掌。
心痛,远不止如此,秦老太君的话更是令她如坠深渊:“有你这样的恶妇,真是我安庆王府的不幸啊,不仅善妒成性一无所出,还意图谋害我的孙子,现在又做出这种下贱恶心的事情来,当真是不要脸,和你那贱人母亲一样的不要脸,当初,算我瞎了眼,才会让你这恶妇进门!”
“母亲,你听我解释,我没有,我……”紫茗烟痛苦的摇着头,泪水一颗颗滑落,眼睁睁的看着秦老太君残酷凛冽的模样,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却在看到一旁元妃寒妃嘲讽的视线时,闭口沉默。
她真傻,现下解释又能怎么样呢,她没有证据,所有的罪名都已经落实,好,真是好,元妃寒妃,真是好样的啊。
所有的罪名,都由着她承担,无论她多么尽心尽力的为王府出力,孝敬母亲、交好妃妾、善待下人、打点王府……上上下下,为了王府她做了多少,可在她们的眼里,她依然就是个没有娘家依靠的孤女,本就不配坐上王府正妃的位置,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紧握的双拳几乎被她狠狠捏碎,眼中泛起猩红的血丝,眼前美人的裙裾被风吹旋,好似弱不禁风般的身躯忽然间往一旁倾倒:“王妃,你我素无恩怨,为何要这样对我,我……我怀了爷的孩子,你好狠的心,你……”
一句话未完,人已跌倒,腹下蔓延的血渍更是激得人群一片哗然,怔愣过后便是大面积的烂菜叶臭鸡蛋还夹杂着大块的砖石,全部往紫茗烟身上丢去,原本被疯马拖着的身躯颤颤巍巍的站起,紫茗烟一瞬间笑得疯癫,笑得决然,冷冷的看着眼前做戏的女人。
寒妃,为了她这垂死之人,居然可以牺牲自己的孩子么?真是可笑之极,只怕是并未有孕,假借此次机会,一举两得吧,那明显不一样的红,竟没有人看得出来,可笑,真是可笑!
“贱人,一次两次,居然临死还这么嚣张,你是当我安庆王府好欺负是不是,来人,去禀报老太妃,我要这贱人,受千刀万剐之刑!”秦老太君几乎是被气得快要站立不稳,看着紫茗烟的眼,是刻骨的厌恨,再也没了以往的慈爱怜悯。
望着眼前迟暮的老人,紫茗烟有瞬间的恍惚,秦老太君,当初温柔待她护她如命的人,竟然也是如此的不分青红皂白?比起被那些妃妾诬赖陷害都未曾有一丝动摇的心,现下却钝钝的疼,终究是被伤着了吧,所以才会痛彻心扉。
人,已经被押到了京都著名的刑台,事已至此,再也不是安庆王府的家事,她犯的罪,已经是为天凤王朝所不齿,紫茗烟垂着头,任由狂风吹拂着她长长的头发,谁也不能忽视,即使刚刚被疯马拉着跑,浑身鲜血淋漓,此刻的她,却依然有着令人惊心动魄的美。
好好的天气,沉闷异常,不一会儿,便是雷雨交加,狂风大作,然而围观的人群却并未减少,她毒妇恶妇之名,传遍京都。
紫茗烟本想闭上眼,不去想不去看,便能好过一些,却看见曾从娘家一并带来的丫头梅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身侧是带着微笑雍容华贵的元妃。即使再迟钝,也明白了,梅尔,早已背叛了她。
“王妃,我毕竟还是你的姐姐,在你临走之前,有些体己话,还是该和你讲讲。”元辛柔的语调是一贯的温柔,刚刚打她的时候,那个狠辣异常的女子好似不曾存在过。
紫茗烟低低地讽笑出声:“难为你还尊称我一声王妃,年纪比我大,能忍气吞声这么久实属不易,有什么话,说吧。”
用锦帕捂住嘴,元辛柔笑得端庄美丽:“妹妹,你可得听好了,姐姐我实在是怕你就这么下黄泉了,还真就当了一个什么都不知情的傻鬼。”
“妹妹,你母亲因何而死,你知道的吧,不过,她的死可没那么简单,里面可是有我和我娘的参与哦,呵呵,如今你可是和你母亲一样的下场呢,不,应该说你比她还惨……”元辛柔掩嘴而笑,看到眼前女子令人惊艳的容颜,却还是不免有些妒意。
她们同是吏部尚书元岳的女儿,待遇却是大大的不同,就因为紫茗烟的母亲为嫡妻,她和母亲不免低人一等,而且紫茗烟年纪虽小,却是风华绝代,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京都有名的第一才女兼第一美人,她再怎么出色,却依然比不上这位嫡妹。
不过,飘远的思绪又被拉回,元辛柔美丽的眸子狠狠沉了沉,单蠢善良的嫡妹,再怎么出色,还不是变成了这副样子,真是令人大快人心。
紫茗烟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真相,真相居然是这样……
当初候府大夫人紫欣然被尚书府休书一封,送回娘家镇国侯府,罪名便是与人通奸,连带着紫茗烟也不被认可,一同被送了回去,改姓紫。
即使紫老太君疑虑,却苦于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紫欣然的清白,家族以及皇亲贵戚们的闲言碎语,还是击垮了紫欣然,最后她竟一头撞死在候府。
元辛柔这么说,紫欣然是被他们害的,居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温柔良善的姐姐、慈爱温婉的兰姨娘、还有那宠她护她的父亲……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小小一个尚书府,当初竟敢如此和候府作对!
心中的仇恨越渐浓厚,紫茗烟看着元辛柔的眼神,狠辣残酷,一瞬间不由令得她胆颤退后了一步。
好像被自己害怕的情绪给恼着了,元辛柔失去了温柔的神色:“哼,还不止这些,你那未出世就胎死腹中的孩子,还有你出嫁前镇国候府被贯上叛国罪名全家被满门抄斩,可都是我们相国府的功劳,哦,对了,当然还有安庆王府的功劳,哈哈……”
相国府,曾经的尚书府,候府失势后,便立刻上位,本难以理解的事情,如今真相显而易见,可笑她一直对候府心存误解,可笑她一直被表象蒙蔽,可笑她误将仇人当亲人。
怒到极致,恨到极致,反而平静下来,紫茗烟狠狠闭了闭眼,逼去了眼底快要喷薄而出的泪水,深深地,深深地望着周遭的每一个人,似乎要把他们的样子牢牢刻在心中。
这些人,就是这些人,害了母亲,害了镇国侯府,害了她的孩子,害了她……即使承受千刀万剐,她也要化成厉鬼,向他们一个个索命!
“不相干人等离开,行刑!”
即使承受着这世间最残酷的刑罚,紫茗烟没有喊痛,妖冶美丽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狠狠盯着那些人,刻骨铭心的记着,好似催命的阎王。
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紫茗烟抬起右手,直指天空,即将断气本该虚弱的声音,却狠辣异常,响彻天际:“老天爷,我紫茗烟死得冤枉,千般冤屈万般仇恨,死不瞑目!”
随即她笑了,笑得倾国倾城,魅颜在闪电的映衬下忽隐忽现,诡谲难测,淬了毒的视线直直望向刑台下的众人,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我就是死,化为厉鬼,也要找你们偿命!”上天若有好生之德,给她重活一世,她再也不会任人欺辱,挡她路者,遇鬼屠鬼,遇神弑神!
迷蒙的视线中,好似看到一个男人骑着马匹疯狂的想要奔到刑台,却被拦住,男人,爷?!是看错了吧,事情发生后,他至始至终都不曾出现,只是差人给了她一封休书,绝情残酷至此,对他,她还能有什么指望呢。
痛到极致,再难坚持,瞬间,紫茗烟坠入黑渊,心底的仇恨,却是永无止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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