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狂风大作,沫沫被飓风高高扬起,在空中晃来晃去,只觉得一阵彻骨的寒意袭遍全身,似乎有无数的利刃在切割着身体的每一寸肌肤,疼得她甚至无法喊出声音。
眼眶里不知不觉蓄满了晶莹,却无法流出,泪水刚刚溢出眼眶便被巨风切成粉碎,沫沫终于能够嗫嚅着喃喃:“疼……”
这细微的声音完全湮灭在呼啸的狂风中。沫沫想起曾经,为了让自己学会驭火之道,师父让她站在一个圆圈里,圆圈上那些赤红的火苗跳的格外欢畅,而圆圈内的她全身颤抖,无助惶恐,只觉得那些火花灼烧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肤,整个人像是快要融化那样,疼得厉害。
结果,即使差点被烧得面目全非,她依然没能学会驭火之道,她依然害怕那些橙红的、跳动的火焰。
她以为自己会这样死去,却没想到风势渐渐变小,渐渐变得轻柔,像是春风轻拂脸颊,温柔又小心翼翼,托着她慢慢从高空落下。
小白兔一下子冲到她的面前,抬起小小的前爪搭在她的额头上,却被她紧紧抓住,她面色苍白,勉强笑了笑,身上的鹅黄色衣衫被割出好多大大小小的窟窿,头发也乱成一团稻草模样,看起来十分狼狈邋遢。
“你……”应龙看向沫沫的目光里一片深沉,比夜色还浓重,像一锅浓稠的草药,“你……究竟为何来这里……”
沫沫咧嘴一笑,没心没肺地说:“南海有个丫头,因为你忧思成疾,我拿了人家十斛珍珠……请你去南海一趟啊……”
她轻轻笑着,说得那么简单而随意,好像这件事跟喝茶聊天没什么不同,好像刚才差点死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她。
“你……不怕我?”应龙挑了挑眉,似乎在思量着什么,好看的轮廓掩藏在一片阴影之中。
“怕,怕的要命。”沫沫诚实地点了点头,从第一次变成小蜜蜂偷看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有多可怕,后来又探访了一下周围,发现诺大的凶犁土丘,竟没人敢招惹他。
这该是多么强大又多么可怕的人啊,沫沫好多次都想过放弃的,但俗话说……说出去的话像泼出去的水,她怎么可以临阵逃脱呢?
应龙逆光而立,纤长的身影覆上了一层金黄的色泽,看起来温和又柔软,沫沫想,自己应该就是被阳光下的他欺骗了,才会愿意用性命去赌一个回答吧。
“去幽冥之谷,取来啮叱草,我便答应你。”依然是冷冷的声音,却让沫沫无比兴奋。
沫沫的心中一阵激动,想也没想就赶忙说道:“好啊好啊好,我会取来啮叱草,你可不能耍赖!”说完沫沫还跟应龙击掌盟誓,生怕他反悔。
沫沫是如此激动,转身抱起了小白兔就飞奔而去,所以她并没有看到,应龙嘴角忽然勾起的一抹微笑,嗜血又玩味。
好在沫沫天生怪力、体格健壮,虽然衣服上都是破窟窿,但是身上几乎没受什么伤,而且也有力气把怀里的小白兔箍得紧紧的,纵然小白兔拼命挣扎依然无法挣脱出来,最后,小白兔只能长叹一口气,认命了。
沫沫可是归心似箭,如果不是小白兔用嫌弃的目光不时看向她的头发和衣服,估计沫沫都不会考虑自己现在这副模样会不会影响山容,最后,沫沫实在无法忍受小白兔灼热的视线,终于换了身新衣服。
马车摇摇晃晃的,坐了好几天,还差一段路途才能抵达丹穴之地。好在沫沫的乾坤袋里储存了足够多的食物,她解下腰间的鹅黄色锦囊,抖了三抖,锦囊就变成一个大袋子,沫沫从乾坤袋里掏啊掏,不一会儿掏出一只鸡腿,她把鸡腿伸到小白兔面前,小白兔流着哈喇子刚想一口猛扑上去,沫沫却迅速将鸡腿移到自己嘴边,迅速咬了一大口,边嚼边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小白兔:“可惜啊……小白,我差点忘了你是兔子,不吃鸡腿的……”
谁说我不吃的!我可不是普通的兔子!小白兔伸出两只前爪挥舞着表示抗议,但是沫沫看向它的目光里悲悯更甚:“可怜的小白……我知道你饿了,乖啊,一回山门我就给你拔萝卜吃……”
啊啊啊,它不要吃萝卜!这个女人肯定是故意的!小白兔非常不高兴,趁着沫沫吃东西的空档一下子脱离了沫沫的怀抱,自己找个位置蜷了起来,还赌气一般地把屁股对准她。
可这些,沫沫并不关心,此刻的她恨不能立马飞回山门,奈何修为有限,只能坐在马车上,慢悠悠地行走在归途上。
有句话叫做“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有句话叫做“艺高人胆大”也有句话叫做“无知者无畏”,沫沫认为自己属于前者,或前两者,但当老四听说了她跟应龙的约定后竟然一下子跳开,仿佛沫沫身上有什么让他实在无法容忍的东西。
沫沫用十笼肉包子为饵老四都不为所动,坚定到沫沫以为他转了性,平常五笼包子就可以收买老四帮她去跑腿半个月,没想到这一次他竟然这么坚持,让沫沫大跌眼镜。
老四第一次用无比严肃的神情对沫沫说无比严肃的话:
“沫沫,你知道上古有哪四大凶兽不?”
这小子干嘛提到课业上去了?就算自己成绩再不济,也不会无知到如此境界吧,沫沫自觉被老四小瞧了,于是气鼓鼓地说:
“这个我自然知道!居于邽山的穷奇、西荒的梼杌、昆仑西的混沌以及钩吾之山的饕餮。它们便是残忍异常、力量强大、令人闻风丧胆的上古四凶兽。”
“那你可知道,它们现在在哪儿?”老四接着问。
“该不会……”沫沫为心里的想法吓了一跳,支吾着没敢说出来。
“没错!”老四毫不留情地展示给她噩梦般的现实,“那四个残忍异常、力量强大、令人闻风丧胆的凶兽就在幽冥之谷,要是我跟着你去,不就是死路一条了?老子才没那么蠢……”
哗啦啦……沫沫感觉自己的世界……华丽地崩塌了。
本来还想着那个冰块怎么可能会那么好心跟自己做这个约定,现在想来一切都是阴谋,他就是想让自己知难而退。
好不甘心啊啊啊,沫沫边抓着头发边气愤不已地走来走去,走到第二十个来回时大师兄终于忍不住了,他一语点醒梦中人:
“只是去取啮叱草,又不是与那上古四凶兽对战,你何苦如此作践自己?”
沫沫低头一看,满地的青丝随风飘舞,她自知自己恶劣的行为给大师兄的打扫清洁工作带来了困扰,因此十分知趣地停止了扯头皮行动。
“不过那啮叱草究竟是何物啊?为何会生长在幽冥之谷?还有应龙又为什么要拿到它呢?”沫沫充分发挥好奇宝宝的精神,眼冒星光地问道。
只是,没人回答她的问题,沫沫亲爱的师兄们,竟然在他们可爱的小师妹遇到了困难时,不约而同地逃走了。
真是遇人不淑啊,沫沫心痛地想。
后来,沫沫通过多方渠道,终于了解到幽冥之谷位于仙界的边境,传说舜帝把那四凶兽流放至幽冥之谷,是为了抵御魑魅的侵扰,以护仙界的安宁。
而啮叱草,是吸收了无数魑魅的魂魄和元神而生长起来的一种草,据说邪性无比,浑身上下都是剧毒,法力不济者,单是靠近就会被其所伤。
按理说对于毒物一向热衷的大师兄应该对此次行动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兴趣才对,但无论沫沫怎么坑蒙拐骗、诱惑激将,大师兄却丝毫不为所动,可以想象幽冥之谷是个多么险恶的地方了。
到了最后,沫沫只有左手抱着小兔子,右手拿着乾坤袋,一个人孤独凄清地走上了旅途,临走的那天,山门的道路上不知为何铺满了厚厚的落叶,明明是夏季,艳阳高照,却无端生出了秋天的萧瑟凄凉。沫沫看着长路漫漫,无边无际,不觉想起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这句诗,顿时感到一阵悲壮……
老四不知何时一脸哀戚地出现在她面前,眸中波光荡漾,欲语还休,一头银白发丝随风而舞,棕黄色的衣衫与落叶一起,低声哭泣……
老四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紧咬着牙关,轻轻解开腰间的锦囊,掏了半天掏出一个包子递给沫沫:“就算死也不要做饿死鬼啊……留着黄泉路上吃吧……”
沫沫接过包子,老四立刻拔腿就跑,躲到一颗树后面朝沫沫大吼:“大师兄让我转告你,死了之后一定不要说自己是丹穴门的弟子……”
余音袅袅,不绝如缕。沫沫额上爆满了青筋,这就是她的师兄们,这就是她亲爱的师兄们……
沫沫的人生,就是这样悲催……
还好,还有小白陪着她,她狠狠擤了擤鼻涕,眼睛发红地看向小白兔的红眼睛,本来不停挣扎的小白兔,被沫沫盯了一阵后,四蹄发软,身体无力地倒在沫沫怀里。
“还是小白你最好了……”沫沫一遍遍揉着小白兔的皮毛,“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愿意陪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不,我压根不想陪你去送死……。小白兔欲哭无泪。
“如果你是男人的话……”沫沫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温柔,眸子里荡漾着什么东西,连蹂躏小白兔的双手也变得轻柔起来。
小白兔竖起了耳朵,一脸期待地看向沫沫。
“我一定跟你义结金兰!”沫沫说得非常认真。
虚弱的小白兔彻底晕过去,谁能告诉它,这个女人的脑袋里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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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沫沫要怎么取来啮叱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