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宫殿里,沫沫安睡在破旧的卧榻上,甚是满足。
“吱嘎”一声,将她从浅浅的梦里惊醒。脚步声静静响在昏暗的宫殿里,带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昏暗的宫殿霎时间亮若白昼。一对身着靛青和粉红的宫女提灯走在前方开路,后面,是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青衫曳地,风姿卓约,妖媚的丹凤眼波光流转,柔和中却透出一丝煞气。
沫沫冷冷一笑,缓缓从卧榻上起身。
青贵妃在距沫沫几尺远的地方踯躅不前,她看见沫沫,神色先是震撼,渐渐便缓和下来,最后,眸中现出了不以为然的轻蔑和鄙夷。
“原来……是你在装神弄鬼啊。”青贵妃斜睨了沫沫一眼,凉凉的嗓音里尽是嘲讽。
沫沫轻笑,缓缓走向那袭青衫,声音低沉可怖:“你忘了吗?我本来就是鬼啊。”
淡淡的声音,盘旋在荒芜多时的宫殿,却增添了一丝恐怖和诡异。
沫沫轻轻眨了眨眼,似乎又看见了母后离世时,眼前这个女人得意的笑容。
“就算我变成厉鬼,也绝对不会放过你!”小小的身影,立在瓢泼的大雨里,声嘶力竭地怒吼着。
沫沫微眯着眼睛,幽幽打量着青贵妃。忽然,轻轻笑了笑。
青贵妃一行人只觉得一阵刻骨的寒意袭遍全身,再次抬头,去发现已身处殿门外。
“滚!”慵懒的声音冲进脑海,却夹杂着无比的气势,愣是让青贵妃踉跄着退了好几步。
青贵妃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咬牙切齿地瞪了紧紧关闭的殿门一眼,半响,狠狠道:“这该死的杂种!”
身边的侍女皆屏息凝神,生怕贵妃娘娘转移怒火到自己身上。
青贵妃甩了甩袖子,转身便走,身后的小宫女唯唯诺诺地跟着。
青贵妃去了含蓞殿,丹穴王的寝宫。
尊贵无比的丹穴王正凝神阅读着厚厚的奏折,眉间紧锁,神色肃穆。
听到脚步声,丹穴王轻轻放下手里的奏折,瞥了瞥刚刚站定的一角青色。
“王上,”青贵妃面色委屈地挪到丹穴王身旁,眸里盈盈欲泣:“王上,您要给臣妾做主啊。”
丹穴王揉了揉额头,寻思着又有什么事情惹她生气了。
“王上,您的宝贝女儿刚回来,就去了姐姐的宫殿,还对臣妾出言不逊呢。”青贵妃瞟了瞟丹穴王的神色,果不其然,他的神色瞬间发黑了。
“来人!”丹穴王厉声喝道。
立刻便有侍卫快步走到殿中,单膝跪地,等待号令。
“传孤命令,将菡辰宫包围,拿下妖女!”
“领命!”侍卫急匆匆转身离去。
青贵妃在心里冷冷一笑,眉眼间尽是奸计得逞的快意。
此时的沫沫,听着越来越靠近的大批脚步声,心里无比淡然。
她忽然想起母后离去之前,卧在病床上,咯着血,无比虚弱地对她叮嘱道:“颜儿,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彼时,正是民间声讨她最为激烈和浩荡的时候,也是母后病危,身体无比脆弱之际。可是她那所谓的父王,却一次也没来看过母后。
她握着母后瘦骨嶙峋的手,眼泪簌簌滑落,她说不出一句安慰母后的话,只能紧紧握着她的手。
沫沫忽然想起师父的遗言,师父让她逃,可是,她真得能逃过这劫吗?
原本七百年前就该面对的,因着师父的慈悲,硬是将她从鬼门关里救下,拖了七百年,可是,已经是极限了。
她逃了七百年,再也不想逃了,也根本逃不下去。
她看见黑压压的侍卫们纷纷对她拔出刀剑。明晃晃的刀剑闪着光芒,刺伤了她的眼睛。
她没有反抗,任那些冰冷的胳膊驾着她的身体,向殿外走去。
七百年了,她真得累了。即使远离那片黑暗的地方,夜里也总会梦到血腥。她的一生,已经足够充实丰富,她已别无所求。
只待报完仇后,这条命……父王不是怎么都不愿放过她吗?那好啊,这条命,大不了还给他。
沫沫跪在冰冷的大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所谓的父王。
丹穴王神情冷峻,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妖女,你既然回来,是否已做好受刑的觉悟?”
七百年前,王后病危,天灾频发,道士们都言乃是公主克了丹穴国运,因为公主竟然能够驱使寒冰之力,而且小小年纪便以此力残忍屠戮无辜,实在是妖女转世,故而需要接受火凤一脉的洗涤仪式,在烈火中焚烧。
沫沫冷哼了一声:“我回来,可不是为了受刑的。”
世人只知道她用寒冰之力杀害了无辜,可是谁又知道她杀她们的原因。
那是丹穴王迎娶青丘公主不久后。母后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可是因为不得宠,饮食和药物也越来越粗糙。她看着母后皱着眉头咽下的粗粮,心里一阵难受。
她甚至去求厨房,给母后改善伙食,可是不知为何,面对着一国公主的请求,却没人应承。
后来她才明白,父王新娶的那个妃子,原来竟是青丘的公主,那时,丹穴作为战败国,处处受其限制,青贵妃痛恨母后,便暗地里警告了所有宫人。
她力量薄弱,人微言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