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邪,来,你最喜欢吃,都给你。”生怕聂云再给她夹菜,连忙将那剩下的豆腐都倒进莫邪的碗里,就连菜汤都不剩。
聂云攥紧手中的筷子,看着面前这对举案齐眉、甜蜜得过火的夫妻。
莫邪则略显无奈的看着被萧潇倒进碗里的小葱拌豆腐,深知她毛病的莫邪只得无语的将碗里的菜一扫而尽,毕竟娘子的关爱,他即使再不情愿也只能接受。
聂云红了眼眶,无声的看着两人恩爱异常的画面,心渐渐冷下来。你就这样让我难堪,让我的自尊被你狠狠踩在脚下践踏?让我情何以堪!
“聂云,你尝尝,这个菜是莫邪做的。”萧潇递过来一块看起来就很好吃的糖醋鱼。
聂云将那块鱼肉放在嘴里,“果然很好吃,莫邪,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聂云艰难的咧开一个弧度,用力咀嚼着,伴着渐渐在嘴里泛开的咸腥味道,就像嚼啃仇人的血肉一样,聂云只觉得那是天下最难下口的东西。不知咀嚼了多久,他咽下鱼肉,就连那暗藏的鱼刺也都被他咽下,却梗在喉间。
看聂云想咽又咽不下去的痛苦,莫邪着急的帮他拿来了醋。就着倾倒而下的醋液,鱼刺终于被他咽进肚里。
莫邪,你就像我梗在喉间的一根刺,必须用嫉妒生成的醋液才能拔除。受尽了苦头的我怎会放你快乐的陪伴在我心爱女子的身边,不久,一湖醋海将会是我为你准备的伤逝之墓!
垂下眼帘,忍着两人在眼前的亲密,聂云低首吃饭,不再试图介入他们的两人世界中,因为他们接下来要面临的是生死的永别。
“聂云,你准备出去了?”莫邪收拾完满桌的残羹剩饭,端了点心和水果,走出灶房的时候正看见聂云准备出门。
“是啊,长老要我去巡视那些名下的产业。”聂云笑着说,可那笑却未达眼底。
“产业?说到这儿,我也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想萧潇就要顶着怀孕着的奔波之苦,赶路回岛了。”莫邪笑了,要不是萧潇言传身教,莫邪此刻还是个没有多少表情的石面人。
“那是我该做的,今晚就不要等我了,我恐怕要忙上几天,才能回来。”聂云回以一笑,走了出去。
皇宫中,当朝皇帝躺在病榻上,看着窗外不断落下的雪花,脑海里回想这一世的所有,从初登大宝任用贤臣开创了一代盛世和妻贤儿孝的志得意满,到如今的佞臣当道民不聊生和被自己儿子算计的无奈悲哀;此时已无力回天的他根本不能为将要登基的儿子扫除一些障碍。
皇帝今天还是有些精神的,他招来了最信任的内侍。
“皇上?”
“扶我起来,我要下……咳咳,遗诏。”也许是回光返照,咳出一摊血后,皇帝的精神明显好多了,步伐也有力起来。
拿起吸饱墨汁的毛笔,皇帝下笔如有神,“朕以宗人入继大统,获奉宗庙三十二年。……时一子轻尘,皇后所出,品性纯良……咸使闻知”写到这里,皇帝的身体猛烈地抖了起来,再吐口污血,长期浸淫于酒色财气中的肥胖身躯瞬间往后倾倒,压住了见势不妙却来不及逃跑的内侍。
“皇……皇上,不好了,快……快来人。”快被压得吐血的内侍顾不得许多,扯开了嗓子,正要大声呼喊,却猛地一怔,心喜的望向刚刚推门进来的三皇子。“三皇子,皇……”还未说完,那倏地瞪大的双瞳已经不甘的停住,瞳孔涣散,追随先皇而去。
明若寒踏过皇帝犹温热的身体,来到桌前,拿起遗诏,蓦地皱紧了眉,遗诏上,那刺眼的一子轻尘让他的心痛了起来。本来应该是他成功之日,却满盘皆输,不但失了心爱的女子,还失了用尽心思也要到手的皇位。
明若寒气不过的在皇帝胸前印下一掌,彻底断了他回生的希望。
莫轻尘?失了皇帝老儿的庇佑,你还能斗得我吗?这皇宫里可都是我的人!
轻笑一声,拿过笔来,大手一挥,遗诏上的字迹已然变了原来的面貌。一子变成三子,就连那本不易更改的轻尘都被明若寒轻易的改成了轻寒二字。莫轻寒,皇帝给明若寒起的名字,只不过明若寒从来没有承认过,皇帝因为歉疚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入皇家家谱时,需要这个明若寒并不肯承认的名字。
改完了遗诏,明若寒便毫不留恋的离开。回到府中,修心养性,因为不久后,一场好戏就要上演了。
明若寒刚回到府中不久,皇宫方向就传来了丧钟的声音。
明若寒嘴角微勾,“很好。来人,更衣。”
无影低头双手捧进一袭白衣,摸着上面精致的花纹,明若寒竟然感到丝丝的厌烦,不经意的眉头蹙起,将那衣服抛至半空。
“主上?”明若寒唇边笑意增大,看也不看那身白衣,走出了皇子府。如果他不是身在这个位置,别说是皇宫,就连这沾满鲜血的三皇子府,他都不愿走进一步。
独步走在街上,看着欢笑的人群,这里的一切竟是那么陌生,想起远在岛上那些个贪婪的面孔,明若寒觉得十分的不耐。在这个即将达成目的的时候,他的心却觉得空空落落的,仿佛天地间的一缕孤魂,永远只能游荡于半空中。
想到萧潇吃东西时脸上的满足,他惊觉,那时的他才是这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刻。
只是,如今那人在另一个男子的怀中,享受着百般的怜爱和宠溺。
望着自己白皙却结着厚茧的双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沾满了鲜血。
自从他听命长老的安排杀了第一个人的时候,他就明白他无法退出了。可是这双孤独的失去温暖的双手,还是想拉住那唯一的温暖。不知自己这样做了,她会原谅自己吗?会收下自己所有的柔情?
大街上突然被分开了一条道路,两队宫中侍卫紧急停在明若寒的身前,“三皇子?”三朝重臣,如今已七十有余的老宰相痛哭着扑倒在明若寒的脚前,悲痛的说道:“皇上归天了。”
“归天?”明若寒嘴角露出一丝好笑,这管他何事?
老宰相见了明若寒的模样却以为明若寒是受不了这样沉重的打击,连忙上前安慰,并将明若寒扶上马车,马夫一甩鞭子,马车跟着前面开路的侍卫风驰电掣的向皇宫驰去。
到了皇宫,那些各存了心思的大臣顾不得皇帝老子的尸身还被他们晾在寝宫中,纷纷带了笑向明若寒致谢。
谁知老宰相却挡在众臣面前,“还是先请三皇子接下遗诏吧。”说着把一卷明黄的遗诏放进明若寒的手中,虽然自持三朝老臣,可动作中的恭敬却是这寝宫中的所有人都看在眼中的。
明若寒接过遗诏,随便瞄了两眼,却立刻合住,先看了看进了寝宫一直沉默不语的莫轻尘,他做出了一个让人惊讶的举动。
“三皇子,您这是干什么?”老宰相立刻冲上去,抓着从桌子上拿来的茶壶,倾倒在已经着火的遗诏上。
打开看来,那遗诏上只被烧着了一个小洞,却把那个寒字烧得看不到了。
“三皇子,这私毁密诏可是大不敬之罪……”老宰相说着,看到明若寒阴沉下来的脸色,立刻脸色一僵,把话题敷衍过去。
要内侍将象征皇权的玉玺拿过来,郑重的交到明若寒的手中。
“这玉玺,我受之有愧,还是交给两个皇兄吧。”明若寒却没有伸手接过,出口的话使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仿佛被人遗忘的大皇子身上。
“那怎么可以!”老宰相第一个反对,这一段时间里,三皇子做的很好,比二皇子这个监国做的好的太多,而且今天得到了皇上归天的消息后,可是第一个通知二皇子的,却没想到二皇子早已在两天前带着一帮青楼女子去游湖了。
如果继位的是二皇子,他们冰月国是绝对没有出路了。
只是如果继位的是大皇子呢?他虽然能够守成,却不能将他们冰月国发扬光大。所以,他们冰月国最需要的是想三皇子这样温和却有魄力的君王。
见明若寒依然含笑不语,老宰相猛然跪下,双手举高那一方蓝田白玉,表明自己归顺的决心。
众臣见老宰相如此,也都跪下。
明若寒望着对面以凌厉眼神扫射自己的莫轻尘,他第一次的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悲哀,为了今天这个位置,他牺牲了一切,可是值得吗?也许别人会说值得,可自己呢?会毫不犹豫的说不值得!
是的,毫不值得!这一方蓝田美玉对他而言还不如一筷萧潇亲手夹给他的菜有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