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小小的单间里,潮湿森冷,散发着腐蚀的霉味。只是肉体上的磨难再苦再深,也抵不过心里的挫败。
薛贵君何曾想到前一刻尽享荣华富贵、还能呼风唤雨的他,下一刻就成了万人唾弃的阶下囚?眼睁睁地看见女皇不留情面的下旨,薛贵君已经知道,薛家完了。
步入阴暗的牢房里,太女看见颓唐地窝在地牢一角的前贵君,心中有说不出的快意。
为了这一天,她已经耗费了太多的心力。她虽为长女,却只是年少的女皇随意宠幸了一名宫侍的结果。在昔日的王府直至后来的皇宫,她都因为她的出生备受冷眼。她竭尽全力,只为了今天的权、今天的势。谁会想得到,她竟然真的做到了呢?
下一秒,有泪涌出的感觉。胜利来得太迟,卓染和父后都没法看见了。太女恨恨地看着角落里好似瞬间苍老了十岁的人。“薛老妖,在地牢里的滋味不错吧?”
薛贵君虽然只着一身囚衣,但昔日的高贵仍依稀可见。淡淡地瞥了一眼,不过是一个幸灾乐祸的而已,薛贵君将脸转向了囚室的另一面。
太女不喜欢他的态度,当然,他的态度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太女拉过她身后的女儿,指着薛贵君说道:“你看见了么,这就是你的杀父仇人!”
原流远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昨日还恭恭敬敬地向他请安的皇爷爷。“爹爹他是怎么死的?”
“被这老妖活活逼死的。当时你刚满两岁,没了爹爹,每天日哭夜闹。母王也恨,可是偏偏什么都做不了……全都是这老妖一手造成的!”
“母王,为什么,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告诉孩儿?为什么不让孩儿帮您?”
“你太小,母王怎么能让你卷入上一代的是是非非之中。”
……
不多的信息,也足以让薛贵君回想起太女所说的是谁。“你在说卓染?”
太女听这薛贵君说话竟还能这般云淡风轻,怒道:“你不配说染儿的名字!”
“卓染他不是被你逼死的么?”
“你说什么?!”太女更怒,上前揪住了薛贵君的衣领,“要不是你故意将染儿领到女皇的眼前,染儿又怎么会离开我,又怎么会死?!”
“可是卓染死,也是在十年之后。这十年,你又做了什么?”
“你简直无可救药,事到如今,你连悔恨之心都没有么!”
“不,本君机关算尽,有什么不敢担当的。卓染进宫,是本君蓄意报复。但是,卓染的死,本君却没有半分责任!”薛贵君屈于人下,也气势不减。
太女将他狠狠地摔了出去,撞到了墙上。
薛贵君被撞得有些头晕,四肢无力,但仍旧努力支撑起了自己。“本君说错了么。卓染可以苟活十年,是为什么,是谁掐灭了他最后的一点希望?”
“你可真是恬不知耻,染儿那样,不死也只会继续痛苦下去。你竟敢将责任推回到本太女头上!”
原流远看着这架势,也是愤恨担当,但是又担心太女怒极伤身,劝道:“母王,一个将死之人,和他多说无益。他作恶多端,有的是人要他偿命,就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在黑暗中等待死亡。那滋味想来也定是不错。我们还是快些走吧,免得这里污气沾身。”
太女看着硬撑着就是不肯低头的薛贵君,也是无趣,一甩袖走了出去。
一路上,走得甚是沉闷。
终于,原流远试探着问道:“母王,能给孩儿讲讲爹爹么?”
这一次,太女没有再拒绝女儿的追问。“你爹爹啊,他很漂亮。”太女开始回忆,“当初只是我买来的一个小胡奴,后来生得越发标致,自然而然就收了房,之后,就有了你。那一段时光,真的很美好。”
“那为什么又会惹到薛贵君?”
“是因为父后。你也应该听说,独孤皇后对我来说,亦父亦兄。只是父后善良,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我看不过,才因此跟薛老妖结下了仇怨,害了你爹爹。”
“爹爹他是真的很漂亮吧?我听说过卓染这个名字,传闻里都说他倾国倾城呢。”
“嗯,不然,女皇又怎么会同自己的女儿抢夫侍。”太女面含讥笑,“这可是皇室一大丑闻呢。你能听到这些,可见你对此事已经在意许久了吧?”
“是……孩儿只是一直都想知道,爹爹到底是谁。可是至今,我才知晓真相。爹爹是卓染的话,那十三皇女岂不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是。”说到这里,太女更是颇为愤恨。当初卓染若在进宫之后就能自尽,她也不至于到现在方还心有埋怨。
当初卓染在进宫之后,不但受了女皇宠幸,还为女皇生下了一个女儿。太女永远也无法释怀的不是薛贵君的陷害,而是卓染的背叛。这背叛,即使卓染死了,也无法抹去。
她恨原千白,那个乱lun的产物。
原流远在太女身后,久久无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